這三天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自從那晚蘇珂正視心意,她再也沒有單獨見過裴雲初。
蘇越像個冰湖裡的鐵石雕像,又硬又冷地守在她身邊,蘇珂幾次想和他再聊聊,他要麼什麼都不說,要麼帶着她去找鄭觀音。
說着去詢問燕姚的事有什麼進展,見了鄭觀音卻又東扯西扯說着生意上的事。
直到今日清晨,她一起身,蘇越和裴雲初已在門外等着。
蘇珂往兩人身後看了一眼,院門空蕩蕩,隻有城主府的李管事笑呵呵地守在一旁。
這三天在城主府留宿,除了跟着蘇越能見到鄭觀音,其餘時間所有事情都是由這位李管事負責。
蘇珂對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此人愛笑。
至于燕不知,他不在乎蘇越和鄭觀音有什麼計劃,對他來說自然想去哪就去哪。
回春堂那邊,蘇珂寫了信希望城主府的人能送到回春堂,離人語還在那裡借宿,總要和他報個平安才對。
晨霧消散,青石闆上凝着露水,蘇珂的繡鞋踏上去,洇開一片深色痕迹。
看着和李管事說話的蘇越,她走得慢,落後兩步,與裴雲初并肩而行。
“師姐傷勢可好?”衣袖相觸,裴雲初緩緩拉開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仿佛在踐行那晚所說。
她低頭漫步,大腦一片虛空,裴雲初的聲音恍然将她從虛空中拉到現實,“雲初……”
剛開口,走在前方的蘇越忽然停下腳步。
“看路。”他頭也不回地說,聲音像淬了冰。
蘇珂歎了口氣,輕輕地“嗯”了一聲。擡眼看向裴雲初,他壓着嘴角,同樣委屈地看着蘇珂。
眼看裴雲初垂眸,渾身散發着低落的情緒,像是被抛棄的小狗。她心下一軟,偷偷拉住他的溫熱的手指。
“師姐!”他猛地擡頭,眼中帶着不可置信,蘇珂趕緊小聲噓止。
裴雲初嘴角帶笑,手指緊緊纏住,她下意識慌張地看着前面,李管事說着什麼,蘇越輕輕歪着腦袋,聽得認真。
再輕瞄裴雲初,他滿眼笑意,眼瞎淚痣熠熠生輝,蘇珂被這笑容燙得臉上發熱,咬着唇轉眼躲開。
到了鄭觀音處理政務的地方,不知剛見了誰,正坐在八仙椅子上,揉着腦門,滿面愁容。
“真是稀奇了,不知何方神聖能讓愁成這樣?”
鄭觀音擡起眼放下手,瞧着蘇越一笑,頓時收起滿身疲憊,笑道,“政務繁多,實在抱歉。”
看着蘇珂,明白過來,“是為了燕姚的事?”
“自然。”蘇越拉着蘇珂随意地找了個椅子坐下,說話并不客氣,“你就是再繁忙,早前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忘了。”
鄭觀音收了笑容,手指扣在桌上,發出緩慢而又沉悶的敲擊聲。
蘇越心裡一咯噔,身子向前傾斜,“不是,你這什麼意思?不是說了今日就能解決嗎?”
他焦急而又急迫地要一個答案。
鄭觀音回道,“沒有。”
蘇越才舒一口氣,又聽他道,“不過需要令妹幫一忙。”
“什麼忙?”蘇越猛地繃直身體,盯着鄭觀音道試探說道,“你答應我的,我妹妹絕不會摻和進這些事裡。”
鄭觀音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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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蘇珂從城主府出來時已經晌午,城主府門口的街道少有行人,拐了好幾個路口,直到熟悉的宣房街,人才多了起來。
裴雲初的呼吸就在她身邊,練武之人的氣息輕盈中帶着平和,少年人的體溫穿透薄衫,蘇珂才察覺到兩人過近的距離。
“師姐當真要按鄭城主說的那樣?”裴雲初的指尖在袖口卷成粉白的月牙,
“燕姚能做到這個位置,心思缜密狠辣,如今圖謀蘇家産業的事不是秘密,應當及時止損,有着明兒這個孩子在,蘇越便是在不願意,也不會對自己親子的母親怎麼樣。”
蘇珂沉默着聽裴雲初說完,她如何不是這樣想的,但蘇越信誓旦旦地表示,燕姚那個瘋女人絕不會收手。
“這些事總要有個結果,能盡快解決最好,我們也好快些離開建甯府,完成掌門的命令。”
“姑姑!”孩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蘇珂随聲看去,藥房的門欄上蜷着一個小影子。
明兒手中拿着半塊糖人,糖漬在袖口結成琥珀色的痂,小影子騰地站起來,撲進他懷中。
蘇珂的掌心拂過明兒瘦弱的肩膀,摸到一截嶙峋的脊椎,像摸到被風雨打折的細竹,她不敢用力,蹲下身子抱起明兒,心中不是滋味,
“怎麼在門口等着,明兒看到離人叔叔了嗎?”
明兒攥緊衣袖,眼睛清澈懵懂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