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局促的土地廟裡,彌漫着灰塵和陳年香火的味道,慧覺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模樣凄慘。
那件本就破爛的僧袍被扯開一個巴掌大的口子,沾滿了污泥和幾個清晰的、帶着泥土的大腳印。
原本光潔的腦門腫起一個青紫駭人的大包,嘴角破裂,鮮血已經凝固成暗褐色,裡面還塞着一個拳頭大小的、肮髒的布團。
别說辯解,連一聲痛苦的“哎呦”都發不出來。隻有喉嚨深處壓抑的、絕望的嗚咽和沉重的喘息。
“大師傅!”王婆沖進廟門,一眼看到慧覺的慘狀,驚叫出聲。
守着廟門的兩個年輕村民被王婆的尖叫吓了一跳,其中一個不滿地嘟囔:“王婆子,你咋呼啥?這假和尚……”
“假什麼假!”王婆又急又氣,聲音都劈了,“出大事了,這是個真和尚,哎呦喂!快給他解開!”
兩個村民面面相觑,看着王婆那副着急的樣子,又看看地上慘不忍睹的和尚,半信半疑地走上前,手忙腳亂地去解慧覺身上的麻繩,又費力地把他嘴裡那團浸着血污的布摳出來。
布團離嘴,慧覺猛地嗆咳起來,牽動身上的傷,疼得他眼前發黑。
慧覺咳了好一陣才緩過氣,嘴唇哆嗦着,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幾乎不成調,“阿彌陀佛,小僧沒事了,幸哉!那兩位姑娘都沒事吧?”
“就是為這事來着。”王婆扶起慧覺,一臉驚恐,“大師傅,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身上有沒有邪祟啊?你看看,你看看!”
王婆想着蘇珂暈倒的樣子,心有餘悸。
“啊?中邪?”慧覺愣了下,勉強睜着腫脹的雙眼,盯着王婆的臉一臉納悶,“沒有啊,婆婆氣血充足,不似中邪。”
“那就好,吓死我了。”王婆送了口氣,又臉色一變,“那不是我中邪了,是你帶來的一個姑娘中邪了。你看去看看吧!”
說完也不管慧覺,叫着兩個看守的村民拉着人往村裡去。
土地廟裡村子不遠,慧覺很快就到了王婆家,到了門口,王婆指了指門,等慧覺進去,立刻拉住要一同進去的兩個村民,“王二,王三,你們要死啊!那姑娘身上有邪祟,萬一鑽到你們身上就完了。”
“啥邪祟啊,咱看一眼不礙事。”兩人撓了撓頭,說着伸頭往屋裡瞧。
慧覺進了屋,簡陋的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底,裡面擺放一張床,往床上一看,蘇珂正躺在那裡,穿着村民的麻布粗衣,脖子上包紮了一圈,臉色依然蒼白。看上去和平時一樣。
“你碰一下?”
碰一下?
慧覺回頭望去,門口伸着三個腦袋,那兩個一臉好奇,隻有王婆緊張說道,“大師,你碰一下。”
“阿彌陀佛,小僧這是為了救人。”慧覺回過頭,看着床上的人,自顧自說着,伸手觸碰蘇珂的手腕。
瞬間,一股詭異、帶着強烈排斥感的驟然從蘇珂體内爆發出來!
“啊!”
慧覺猛地收回手,整條手臂瞬間酥麻劇痛,微微顫抖。
“大師傅?”王婆咽着口水,之前在屋裡的時候,前一秒這姑娘還說要放了慧覺師傅,後一秒突然倒在穿上。
她好心給人扶好,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碰到這人,兩手難受的要命,就想有個看不見的東西從她手裡鑽進身體,到現在手臂殘留着那種奇怪的感覺。
這些王婆不敢靠近,隻看着慧覺,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中邪了?”
慧覺滿臉驚駭盯着蘇珂,王婆又問了一遍。
等着雙臂的酥麻感漸漸消失,慧覺才會過神安慰王婆,“不是中邪,是内力,婆婆你聽過吧,江湖裡人會的功夫。”
王婆松了口氣,“那就是好那就好,”
王二,王三一臉遺憾,“害!還以為能看到邪祟呢?王婆你也太膽小了。”
“要死了!兩個臭小子!真是沒怕的。”王婆輕拍胸口,“沒事就好,沒看大師傅有傷嗎,還不去拿跌打酒給人賠罪!”
又笑對慧覺說道,“那你給這位姑娘治治,我帶這兩個臭小子離開。”
也不管慧覺說什麼,一手提溜着一個人耳朵,帶着兩人哎呦哎呦地叫聲離開了。
見人走遠,慧覺臉色突然凝重起來,“阿彌陀佛,小僧不是故意犯戒,是怕村民受到驚吓,佛祖勿怪,阿彌陀佛。”
他再次伸手,這一次,熟悉的酥麻感再次傳來,他強忍着,内力随着兩人的手掌傳過去,如同泥入大海。
慧覺的心沉入谷底,“真是怪了。”
外傷、力竭、墜崖的後遺症……再加上這莫名反噬的内力,她的情況遠比表面看起來兇險萬分!絕非這窮困山村和普通草藥能醫治的!
得離開這裡,時間耽誤不得,去好一點的鎮子上看看有沒有能人異士有辦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劇痛和心中的焦慮,做了一個決定。等着王婆回來,他表示自己要帶人去附近的鎮子上。
而燕姚……
慧覺從自己破爛僧衣的夾層裡掏出僅剩的、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的幾塊碎銀和一些銅錢,一股腦塞到王婆手裡。在王婆歡喜的表情中拜托她照顧。等燕姚醒來,想必會自己離開。
很快,,一輛吱呀作響、破舊不堪的農家闆車被推到了王婆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