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忍着全身傷痛，将蘇珂挪到上面，用僅存的、還算幹淨的半幅僧衣仔細墊在她身下，又給她蓋上被子，盡量讓她躺得舒服些。再用竹筒灌滿了清水，帶上王婆匆忙準備的一點粗糧餅子。

暮色漸沉，天邊隻剩最後一抹暗紅。

等做完這些，他渾身難受，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即便這會已經不單單是兩隻手酥麻，他忍了忍，還是彎下腰，雙手握住那粗糙冰冷的車轅。

“走！”

一聲低沉的悶喝，闆車吱嘎作響，緩緩動了起來。他頭上腫包未消，嘴角血迹猶在，弓着背，像一頭倔強的牛，拉着承載着一條脆弱生命的破車，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影在暮色中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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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蘇珂大步往亮光處前進，直到走到紅色的心髒面前，忍不住發出疑問，

“你現在可以隔空将我拉到這裡？”

那熟悉而又古怪的聲音再次響起，“宿主已經觸發懲罰規則，将你帶到這裡是為了保護你的精神世界。”

“不是七天一次？”蘇珂面色古怪。

“掉崖一日，又走了三天兩夜，之後昏迷三天，剛好七日。”混雜着無數聲音的系統忽然過度到天真的孩童聲。

蘇珂聽得極其别扭，“我昏迷了三天？”

那豈不是說□□覺也被綁了三天。

可憐的慧覺師傅，蘇珂萌生出一股愧疚之情，也不知道王婆婆有沒有将人放了。

“是的！”系統的聲音并不穩定，時常變化成另一種聲線，此刻它又仿佛溫柔的少女。

“宿主，這個世界很快就要循環到故事開始，世界運轉已經開始啟動，如果回到最初，那麼你我之間的約定就會失效，系統将無法帶着你活着離開這個世界。”

“你一定要慎重考慮，個人情感隻是一時，生存大于一切，系統真誠的希望你能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

“還剩多長時間？”

“三個月。”

蘇珂久久沒有說話。

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區回擊這個操蛋的世界，就在七天前，剛剛鼓起勇氣，承認自己喜歡上雲初。

她想，不管還剩多少時間，不管循環什麼時候開始，至少在活着的時候，要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内心。

不辜負任何人。

但是真當世界清楚的出現在面前，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内心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決絕。

“宿主是害怕欺騙對嗎？”系統的聲音漸漸變換成嘶啞的婦人，“宿主是一個人性和道德感很強的人，但危機時刻，人性是毀滅的基石，道德是死亡的序章。”

“如果宿主覺得痛苦，我可以為你剔除人性和道德。”

“剔除？”

“是的。”

“這并不痛苦。”

“等到終章，系統會将人性和道德歸還，到時候，你依然可以選擇是否繼續約定，留在這裡？還是離開？”

要不要剔除的選擇突然就這樣放在她面前。

做選擇實在是一件痛的事，她突然想到燕姚，要是那個女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剔除。

比起她，自己的性格過分猶豫。

“我…”蘇珂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像被那雙無形的“手”扼住。這念頭本身就讓她的胃一陣痙攣。

沒有那些，她還是她嗎？

系統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劇烈掙紮，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機械，不帶一絲情感波動，“這是宿主最後一次挽救世界的機會，系統會拼盡全力等待你的回答，但寶貴的時間終究有限。”

“也許冰冷的數據并不能帶你選擇的力量，但請你相信，從和宿主簽訂合約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已經密不可分，利益一體。”

“系統對宿主毫無保留，也從不對宿主說謊。剔除過程安全、高效、無痛。目标達成後，世界運轉正常，一切可逆。”

“活着才有機會，死亡等于放棄希望。”

冰冷的機械音反而像一盆冷水澆醒了蘇珂。

她猛地擡頭，看向那搏動的、猩紅得刺眼的巨大心髒，猶豫看許久的選擇，在這一刻突然偏向了一遍。

“那…”

“那就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