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最後還是江禹梁結的帳。
“你請客,我付賬,沒什麼問題。我應該感謝你給我機會,與我共進晚餐。明天我去病房,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他的答案。”
紀行之在病房的陪護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裡萦繞着晚餐時江禹梁的話。“愛情不是單方面的付出,沒辦法雙向奔赴的愛情,到最後也隻能是意難平而已。”
正胡思亂想着,病床上的紀明野半坐起身問,“小之,睡不着嗎?是不是陪護床睡得不舒服?”
“對不起,小叔,是不是我翻身太吵,影響你休息了?”
“沒有,白天我也一直在睡,這會也睡不着。你上來睡,這張床還挺大的。”
紀行之考慮了幾秒,起身爬上床,睡在紀明野身邊。這間病房是江禹梁幫他們申請的VIP單人病房,病床确實挺大,兩個人并排睡也不嫌擠。
紀行之側身依偎在紀明野身旁,腦海裡莫名想起那個店長小姐姐的話,愛意是無法掩藏的。她能看出來,江禹梁也看出來了,那紀明野呢?他會不會也看出了?
“小叔,這麼多年你談過戀愛嗎?你心裡有喜歡的人嗎?”紀行之鼓起勇氣開口,眼睛卻不敢看他。
紀明野沒想到紀行之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部隊裡訓練這麼忙,哪裡有時間談戀愛?況且我也……沒有喜歡的人。愛情對我來說不是必需品。”
紀行之心中咯噔一下,沉默不語。
見他不說話,紀明野調笑道,“怎麼?小之也到了想談戀愛的年紀了?有喜歡的人了?”
随即他想到什麼,語氣又嚴肅起來,“許澤言不行。”
紀明野一副長輩的口吻,循循善誘,“你現在正是懵懂的年紀,不能很好地分辨自己的喜歡。千萬不要受他人的影響,錯誤地判斷自己的性向。等你上了大學,多的是優秀的女孩子,到時候多跟女孩子們接觸接觸。”
紀明野頓了頓,眼神放空,語氣聽不出一絲波瀾,“你早日成家立業,擁有自己的小家庭,過上幸福的小日子,我也算不辜負你爺爺和爸爸的囑托了。”
明明是盛夏,紀行之卻覺得,直有冷風往身體裡鑽,他被突如其來的寒氣凍得打了個寒顫,嘴巴裡一股苦澀的味道,可能是失望和悲傷的混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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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江禹梁的安排,明天坐他的私人飛機出發去津南。今天醫生會來給紀明野再檢查一次,确認他可以出院。
紀行之想着離開前怎麼也應該和李元樂好好道個别,捧着一束花走到李元樂的病房前,他的母親正好從裡面走出來,“啊,你是?”
他母親前幾日的怒吼,紀行之記憶猶新,此刻見到她,還有些尴尬,“阿姨,您好,我是小樂哥的朋友,想來看看他。”
李元樂母親面容憔悴,點點頭,“你們聊吧,你正好陪陪他,我有事出去一趟。”
寬敞明亮的病房内,李元樂半躺在床上,正側頭看着窗外。短短幾日,他身形消瘦得厲害,臉色蒼白,模樣憔悴得吓人,神色卻異常平靜,完全沒了以前言笑晏晏的樣子,甚至可以說是枯朽,像一支正在凋零枯萎的花朵。
“小樂哥。”紀行之出聲叫他,他這才扭過頭來,嘴角擠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勉強可以稱之為笑容,“小之弟弟,來坐。”
将手中的向日葵花束插入床頭櫃上的花瓶中,紀行之在他床邊坐下,“對不起,這麼晚才來看你。”
“沒關系,我聽小張說了,紀明野也才從昏迷中蘇醒。”李元樂的聲音平穩和緩,卻讓紀行之心裡犯怵。
“嗯,明天我們就要趕回津南,我一定會讓有罪之人接受懲處,不會讓你白白做出犧牲。”李元樂的身體蓋在被子底下,右小腿的部位明顯塌陷下去,紀行之渾身一顫,控制不住地哽咽起來,“你别放棄希望,一起都會好起來的。”
“嗯。”李元樂的聲音很輕,像吹起的羽毛,随風飄走。
“小樂哥,你讓我帶給顧大哥的話,我帶到了。”想起顧安黎當時的反應,“顧大哥也想來看你,但是被你母親打了出去。他似乎對你也并不是全無情意,你們以後……”
李元樂發出一聲嗤笑,“我這樣,還提什麼以後!”
紀行之驚疑不定地看着他,這不像他,那個笑容如同夏日陽光般燦爛明媚的人,如今變得陰鸷枯朽。
察覺他的目光,李元樂淡淡道,“對不起,吓到你了,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紀行之心中酸楚,起身告辭,“小樂哥,我相信因果循環,善惡有報。做了壞事的人會受到他應有的報應,公平和正義會得到伸張。相應地,好人也會得到他應有的報償。天道的法則是公正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千萬不要氣餒,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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