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今天穿着一身幹淨的白色襯衫,襯衫最上方的扣子解開了一顆,袖口挽到手肘處,露出肌肉結實的麥色小臂,下身搭配一條被熨得筆挺的黑色西褲和擦得锃亮的黑色牛皮鞋。他單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手上拎着一個紙袋,上面印着一家網紅糕點鋪子的Logo。
紀明野見到紀行之出來,向前迎了兩步站定,深棕色的眸子在夕陽的餘晖下,宛若閃爍着星光的寶石,他垂着眸,眼底笑意流轉。
“小之,我來接你回家。”紀明野将手中拎着的袋子舉起晃了晃,帶着寵溺的語氣,“給你買的蜂蜜蛋糕。”
那一刻,紀行之有種丢失已久的東西又失而複得之感。體内突然遊蕩出一股暖流,分散在身體各個角落,又紛紛聚攏向心髒沖擊而去。心跳與全身的血液在共鳴、翻湧,他的眼眶灼熱,鼻頭一酸,竟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逝去了八年的時光,他們錯過了太多,紀行之經年期待的場景,突然出現在現實,讓他感到如夢似幻。
他想,不管未來如何,但至少現在這一刻,我擁有你。如果我的性向真的讓你那麼無法接受,那我就在你面前一輩子裝個直男。無法宣之于口有什麼關系呢?無法雙向奔赴又有什麼關系呢?隻要你還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怎麼哭了?”紀明野慌亂地用指腹擦拭他臉上的淚水,被他莫名其妙的哭泣打得措手不及。
他一擦,卻有更多的淚珠成串滑落,一顆接一顆打在他手背上。他幹脆半彎下腰,雙手捧起,接住淚水。
“小美人魚,你的珍珠太多了,我兩手都快捧不住了,咱們回家繼續哭好嗎?”
被他一打趣,紀行之勉強控制住哭泣,周圍人頭攢動,交頭接耳,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穿梭,心裡不知上演了幾出狗血大戲。
這會紀行之倒是覺出些難為情來,不想繼續被人圍觀,正準備奪路而逃,一聲高喊從側面傳來,“放開他!”
一個少年急急跑來,将他拉扯到身後,“紀行之,你沒事吧?”少年挺身擋在紀明野面前,“你在幹嘛?!”聲音中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
看到來人,紀行之也是吓了一跳,剛剛才收到他的情書,還沒來得及聯系,人就來了。他手上抱着個籃球,身上的T恤被汗水浸濕,顯然是剛剛打完球。
“邵陽,你别誤會,這是我小叔。”看少年揚起下巴,昂起胸膛,一副準備幹架的姿态,紀行之連忙拉住他。
邵陽眼裡閃過一絲錯愕,不解道,“那你幹嘛哭?他不是在欺負你嗎?”
紀行之隻覺面上一燙,耳根紅透,抓着邵陽衣擺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支支吾吾起來,“是因為陽光太刺眼了……”
這麼拙劣的謊言,邵陽居然也相信了。“哦,那你沒事就好。”他低頭瞧了紀行之半晌,臉上浮現不自然的紅雲,撓了撓頭,“你一直沒來學校,我有點擔心你。”
“你是誰?”紀明野帶着涼意的聲音響起,眼中一道鋒利的寒芒直直射向邵陽。
“對不起,小叔,我是紀行之同學。剛剛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邵陽慌忙向紀明野賠罪。
“小叔?”紀明野劍眉斜挑,眸底翻湧着錯雜的情緒,面色已經漸漸陰沉下來。
“邵陽,我們得走了。”紀行之又想起來還沒答複他情書的事,踟蹰道,“那個,你的信我看了,我沒辦法回應你,你以後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對不起!”
說完,他便着急忙慌地拉起紀明野的胳膊穿過人群,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周圍一衆吃瓜群衆吃得正嗨,看到主演跑路,紛紛遺憾散場。
紀明野被拽着向前,直到拐到另一條小路上,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又是一個向你表白的男生?”
紀行之一哆嗦,暗自嘀咕,你應該去刑偵口,而不是去特警部隊。他小聲嘟囔,“我已經拒絕了。”
紀明野停下腳步,垂眸冷睨着他,“顯然你拒絕得不夠徹底。”
“我保證,以後都跟他保持距離好不好?小叔?”紀行之試探着勾住他的小拇指,輕輕晃着。這是他小時候慣用的撒嬌伎倆,百試百靈。
果然,紀明野深深地歎了口氣,頗為無奈地把小拇指從他手中抽離,蹙眉看他,“你總是會做一些讓人誤解的事,以後注意點。”
我做什麼了?要注意什麼?
紀行之一腦門問号,卻聽紀明野招喚他,“走了,回我們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