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府滅門,這是怎麼回事?展昭來不及多想,揚鞭縱馬便朝五朝門趕去。
五朝門外的刑場之上,楊門數十人雙手被縛,老少皆跪在地上,仆人丫鬟一個不落,監斬官則是太師龐吉。
展昭到時,刑場早已被未得水洩不通。端坐案前的龐吉擡頭看了看天色後,拿起令箭,正欲發号施令,卻被展昭一聲喝斷。
“不能殺!”
龐吉聞聲擡眼,隻見人群中一個身影一躍而起,翻身上前,穩穩落在刑台之上,“展昭?”龐吉兀自低語,随後歎了一口氣,說道:“展昭,殺與不殺,不是你說了算的。”
展昭不理會龐吉,轉身對劊子手說道:“各位弟兄,你們可知今天跪在這裡的是什麼人?他們是楊家将,是金刀楊老令公的後人!自大宋立國以來,楊家将為了保護我朝國土而浴血奮戰,雁蕩山一戰,楊家父子九人上陣,隻有一人生還,可楊家子孫仍舊忠心耿耿,為我大宋流血流汗,如今隻要你們手起刀落,楊家便從此斷根,楊家世代沒有被遼寇的鐵騎吓倒,卻成了你們刀下的亡魂,你們甘願做這種令親者痛仇者的事情嗎?”
聽了展昭所言,劊子手們的刀立時頓在了半空,他們又何嘗願意斬殺保家衛國的有功之臣?龐吉觀此狀,不由得心中一緊,“展昭,你煽動他們違令抗旨已經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你難道不顧自己的大好前程嗎?”
展昭轉過身,兩道如炬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龐吉,随後答道:“太師,展昭本是閑雲野鶴之身,賣與帝王家,并非貪圖功名富貴,隻想跟随包大人為朝廷、為百姓做出一番事業,如今,朝廷行此得魚忘笙之事,怎能不叫人心寒?倘若今日當真叫忠良絕後,那展昭甯可脫去官服,重出江湖!”
“你……”龐吉既生氣又無奈,指着一衆劊子手說道:“展昭,你可以不做官,可是他們若聽了你的話,違旨抗命就隻有死路一條,誰來為他們負責?”龐吉重重歎了一口氣,接着道:“不是我想殺,可……可這是聖上禦筆欽批啊。”
龐吉雖說靠着一個當貴妃女兒的裙帶關系成了皇親國戚,平日裡飛揚跋扈,仗勢欺人,可到底還是一朝國柱,他與楊文廣同樣在朝為官,雖難免有意見不合之時,會争個面紅耳赤,然一朝臣子,焉能不知相互扶持之理?當年北漢王棄城投降,楊老令公卻拼死禦敵,足以見楊家将赤膽忠心,幸得太祖皇帝惜才,幾番勸服,終于使楊家将臣服于大宋。楊家将自入宋以來,立下汗馬功勞,誰人不知?如若将天波府斬盡殺絕,且不說朝廷痛失良将,隻怕是當今聖上也要失了民心。然而,官家盛怒之下決意誅殺,朝中大臣縱是有心相救,也是無力回天。
正當此時,卻聽得場外鑼響,不多不少,正好十三聲,龐吉心頭一喜,莫不是那愛管閑事的八賢王來了?
展昭回身,果見八王爺趙德芳走下攆轎,大踏步而來。“二位不必相争,二位奈何不得當今聖上的旨意,可本王手中卻持有先帝禦賜‘上可打天子,下可誅佞臣’的金鞭。”說着,趙德芳将手中金鞭揚起,龐吉與展昭見了這等架勢,連忙退立一旁,趙德芳邁步走上刑台,舉起金鞭朗聲說道:“打王金鞭在此,猶如先帝親臨!”
華龍殿内,趙祯負手立于窗邊,看着滿園景緻卻無心觀賞,黃河決口,奏報被壓,如今竟是連轉運使都死在了京師王都……正想着,忽聞宮人高呼,原是太後娘娘駕到,趙祯忙斂袍下拜。
李太後扶起趙祯,瞥眼看了看禦案,隻見一冊《漢書》被随意扔在桌上,她暗歎一口氣,問道:“午時已過,皇兒如何還不傳膳?”趙祯微微皺了皺眉,已然猜到太後此來所為何事,他屏氣斂息,片刻後,應道:“兒讀《漢書》,食難下咽。”太後随即輕笑道:“哦?讀到哪一卷了?”
趙祯背過身,側頭看了看案上書卷,略微思索後道:“兒正讀到漢高祖駕崩,惠帝即位,太後呂雉幹預國政……”說着轉過身,看向太後,見太後眉間神情已然有變,他又啟丹唇,接着道:“種下禍根。”
“你……”
四個字擲地有聲,隻說得李太後一時語塞,她勉強壓住怒氣,問道:“皇兒這是什麼意思?”見太後明知故問,趙祯無奈搖了搖頭,又道:“母後如為私事而來,兒當盡孝道,如為朝事而來……還請母後移駕回宮。”兩相沉默片刻,趙祯又道:“先帝遺诏,内宮不得幹政,母後賢明,請從先帝。”
說完,他便轉身上了台階,李太後知他斬殺天波府之意已決,心中不免升起一陣寒意,隻道:“哀家亦讀《漢書》,每每讀到漢景帝錯殺晁錯一事,總是歎息不已。皇兒之英明勝于景帝,楊家之功績亦重過晁錯,孰是孰非,皇兒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