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鴻,自缢了。
而一旁的桌邊,留下了一方薄箋:雖大義檢舉,然深感楊家厚恩,無以為報,唯有自裁。
正當仆人們正七手八腳準備放下楊鴻屍首時,展昭忙将信箋拍到桌上,道:“等等!”隻見他仰頭看了看房梁,又将被踢翻在地的凳子扶起,然而,懸着的雙足離這凳子卻還有三寸有餘。展昭站起身來,垂在身側的右手緊握成拳,果然是一起謀殺,看來仵作的死的确有問題。
他皺着眉頭在屋中掃視了一圈,陳設俨然,卻不見筆墨,重新拿起那張所謂的遺書,下意識湊到跟前輕嗅。
香?極品墨在燒制之時,都會加以麝香、熊膽、冰片等名貴藥材,聞起來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可卻多為文人墨客、達官顯貴所購,楊鴻一個常年跟随武将的老仆,即便識得詩文,怕也不至用此極品墨書寫。安排人手将楊鴻屍首送到大理寺,展昭又奔着市集而去,既然是極品墨,想來也不難查出出處。
幾經奔波,終于在茹一閣打聽到了這極品墨的來頭。
“此乃油煙墨所書,用以桐油、麻油、豬油等燒煙,再加入膠料、麝香、冰片等制成。其成墨後,色黑,有光澤,多用于繪畫。因桐油燒煙成本高,煙細而重,這價錢也較普通墨貴了許多,被譽為‘墨中神品’。”掌櫃的反複摩挲着紙張上的墨迹,不由感慨,而後自櫃中取出一個匣子,打開後即刻清香撲鼻,展昭随手拈起一塊墨條,又聽掌櫃的頗具自豪的說道:“這墨極為貴重,隻怕是放眼京城,也隻有舍下才賣。”展昭聞言不覺喜從中來,既如此,那查看購買賬目,即可鎖定疑犯。
展昭按照掌櫃的所說,來到城北的一處閣樓,敲門半晌不見動靜,見門未上鎖,他便将其輕輕推開,屋中陳設齊備,裝飾雅緻,書案上還殘留研磨好的墨汁。展昭走近桌案,正欲擡手拿過墨條,卻不想是一陣異香入鼻,他霎時俊眉深擰,恍惚間隻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擡手揉了揉眉心,指間堪堪碰到硯台,人便撲通一聲就軟倒在地上。
片刻之後,房門被推開,一抹缃色邁步進屋,卻在看到倒在書桌前的人後,驚呼出聲:“展昭?”
昏睡中的展昭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正愁尋不到蹤影的顔閣主,此刻正坐在床榻邊,靜靜看着自己的睡顔。
兩道微微皺着的劍眉渾然天成,高高聳起的鼻梁猶如刀刻過一般,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一條弧線,薄唇輕抿,雖說是閉着眼,卻有說不出的豐神俊逸。
顔卿不覺看癡了,微微笑着,竟連有人走到自己身後都不知。
“公子?公子!”
顔卿恍然回過神,“啊?”見來人是自己護随宋子淵,不由得赧然一笑,忙側過臉,問道:“可查清了?”宋子淵年長顔卿幾歲,一見顔卿面色心裡也明白了幾分,他看看床上的展昭,又看看自家主子,歎了口氣,輕笑着搖搖頭才應道:“展大俠該是中了曼陀羅所制的迷香,取連翹、甘草、金銀花煎湯服用,不消片刻即可蘇醒,子墨已經去準備了。”
顔卿輕輕“嗯”了一聲,緩緩合起紙扇,踱步至窗前,“展昭如何會尋到此處,還中了迷香?”他目光清冷,叫人看不出喜怒,屋中的人見狀,也隻是靜靜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起風了,這風不算大,隻将顔卿胸前幾縷秀發吹起,也将桌上硯台中的香氣吹入顔卿鼻中。顔卿幾乎是下意識看向展昭挂在床邊的官服,赫赤的袖口一抹墨色映入眼簾,他又上前幾步,自被中執起展昭右手,果見食指指腹留有墨痕。
沉吟片刻,他眸中蓦地閃過一絲光芒,心道:薛飏,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