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舵主說要在寒山寺的地位上漸一座分舵,以此,制約淩泱閣,而今從北到南已經有了七八個分舵了,舵主還說,無論何時何地,隻要見到顔卿,呃,顔公子,就,就格殺勿論。”楊興桦顫顫巍巍說完了話,生怕顔卿一個不高興動動手指就把自己給弄死了,不過顔卿可沒那功夫,他在一旁臉色變了又變,此刻正陰着臉沉思,也沒空搭理包拯投來的關切眼神。
等到包拯問起文若晴時,楊興桦的目光刹那間冷了下來。
“文若晴?哼,她活該!嫁誰不好偏偏就喜歡沈仲宣?隻要是和沈家有關的人,都得死!”
全場沉默了片刻,楊興桦又忿忿說道:“若不是沈灏(沈仲宣之父),我父母不會活活餓死,小妹也不至于被買入青樓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而我,也不用加入什麼血衣門,左使?誰稀罕呀,說到底還不是個草寇!”
這幾句話,包拯是聽得一頭霧水,在場幾人,包括沈仲宣也不明所以,唯有公孫策心知肚明,他趕緊翻出卷宗遞到案邊,“大人,此事縣案有所記載,原是二十年前大旱,因附近駐軍嘩變引起哄搶米糧而緻,楊興桦父母的死純屬意外。”包拯接過卷宗細看,驚堂木響起時,包拯心中五味陳雜。
“楊興桦,你父母的死于沈灏并無瓜葛。”
“無關?包大人,若不是他仗着有萬貫家财發什麼救濟糧,會發生這樣的事嗎?我就是要他死,和他有關的都死,為我爹娘報仇!”
“照你這麼說,扶貧濟困也有錯?試曾想,倘若沈灏沒有散财,沒有發救濟糧,當年那場災禍,死得就不是一人兩人了。唉……”
包拯重重歎了口氣,狠狠拍下驚堂木,“楊興桦殺人縱火,拐賣人口,已是罪無可恕,本府判你鍘刀執行,來人呐,狗頭鍘伺候!”
随着一聲令下,楊興桦也永遠閉上了眼睛,可臨死前他依舊是怒目圓睜,殊不知錯在何處,而老鸨被打了幾棍竟熬不過,重傷而亡,藏春閣也被查封了,藏春閣的莺莺燕燕也都飛入了尋常百姓家。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此間事了,包拯也明白了劉彥霆上任是襄陽王爺授意,自己不便多問,便着人打點行囊,不日就将動身回京。柳依依母女二人讨回了房契地契,變賣後在城南開了一家繡莊,之前被擄走的人中有家的回家,無家可歸的都到了柳依依的繡莊,七八個姑娘把繡莊打理得井井有條,開張這幾日,生意好得不得了,而沈仲宣,自從知道文若晴的死訊後,一直渾渾噩噩,借酒澆愁,包拯實在是于心不忍,踱步來到他的門前,見房中燈下飲酒的身影,包拯撚須,在門外念起了杜甫的《将赴荊南寄别李劍州》:
使君高義驅今古,寥落三年坐劍州。
但見文翁能化俗,焉知李廣未封侯。
路經滟滪雙蓬鬓,天入滄浪一釣舟。
戎馬相逢更何日?春風回首仲宣樓。
房中的人動作頓了頓,沈仲宣緩緩起身,東漢末年的王桀抑郁不得志,常于襄陽的書作詩,一腔憤懑化為《登樓賦》,而後才建了仲宣樓以念王桀。父親向來仰慕建安七子,而王桀作為七子之首起文采學識都是自己可望不可即的,父親為自己取名“仲宣”,就是希望自己能夠修得建安風骨,可如今自己為了若晴這般堕落,如何對得起父親的一番苦心?
一曲吟罷之後,房門被打開,沈仲宣對着包拯“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多謝大人指點,仲宣猶如醍醐灌頂,仲宣拜謝大人!”
二人在屋檐下交談甚歡,殊不知屋頂上也有兩人在對月輕吟,見包拯回了房,仲宣房中也滅了燈,房子上的兩人交談的聲音才略微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