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顔卿把玩着一根蘆葦從外踱步進院,本欲向姜家母子辭行,卻不想又生事端。
遠遠的便見院子被裡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洩不通。顔卿快步走近,欲穿過人群一探究竟,卻忽覺衣袖被人輕輕扯了一下,他回過頭,略帶疑惑的望着扯住自己的綠珠,隻聽那人道:“顔公子,别進去,院裡鬧了人命案子,咱們,還是快走吧。”自己借宿的院子裡刨出一具屍體,這可比城裡可能有劫匪吓人得多,此刻的綠珠面色全無,拉着顔卿的手似乎還在打着顫,卻不料顔卿卻淡淡說道:“不忙。”
不多時,縣裡的衙役便驅散圍觀民衆,看樣子怕是已經勘察完現場,要回衙審案子去了,顔卿站在一旁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覺好笑,日前因害怕劫匪閉門不出,如今出了人命怎又不怕了?
思索間,衙役已将姜松羁押,不顧那人高聲呼冤,亦不顧其母在後哭喊,擡上屍體,浩浩蕩蕩直奔縣衙而去。
待人走後,顔卿才走至姜母身旁,将她扶起,示意沈蝶等人屋内說話。
“今晨五更時分,老身聽到後院有動靜,以為又是哪家孩子來竊園中瓜果,遂起身查看,誰曾想,還未待老身出門,衙役就到了,隻因園中挖出屍身,刑案師爺便一口咬定是犬子殺人害命……”說着不覺又哽咽起來。
“可曾驗過屍身?”
“不曾,隻說是帶回縣裡,縣老爺親自勘驗。”老婦人言罷又自言自語道:“我兒自幼乖巧,殺雞尚且心懷不忍,如何敢行兇傷人?”
顔卿聽罷恍悟,對啊,是沒見到縣太爺,難不成縣令庸弱,叫刑案師爺越俎代庖了?
老婦人哭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對着顔卿說道:“也不知那土坑中哪裡來的許多财物,也叫衙役收做物證,一并帶回衙去了。”
顔卿思索片刻,對婦人道:“大娘莫急,如今尚未定案,姜松若真有冤情,亦尚有轉機。”說罷留沈蝶主仆三人照看姜母,自己奪門而出,徑往縣衙而去。
來到縣衙方知縣令黃祺因寶生錢莊一案,憂思成疾,不能理事。顔卿看着攔住自己的衙役,倒也不惱,隻說自己身懷妙方,可治縣令之疾,若不效,則甘願領罪。
替黃祺診過脈,顔卿又瞥眼看了看桌上的紙硯,卻不曾動手,隻是示意小厮退下,隻道:“祖傳秘方,不可外洩。”小厮雖不肯,卻也拗不過,但眉目間的鬼祟之色已被顔卿盡收眼底。
待小厮走後,顔卿一撩衣袍坐到桌前,自顧自的飲起茶來,黃祺不免疑惑,問道:“先生,某的病……”顔卿不曾搭話,黃祺有些急了,自己上有高堂,下有嬌妻孺子,若真這麼一病不起,為之奈何?
“某觀先生氣度不凡,斷不會隻是行走江湖的赤腳醫,先生屏退小厮,莫不是……”黃祺再一次試探性的開口,終于得到顔卿回應。“縣尊勿憂,縣尊不過是積郁成疾,内寒體虛,肝郁氣滞,故而肝脾失調,心脾兩虛。”顔卿呷了一口茶,接着說道:“隻是,恐怕心病難醫,奸佞不除,藥石無力。”
黃祺到底也是一縣之主,對于顔卿一語道破天機驚異不已,卻也頗感疑惑,便問道:“某可信先生?”
“信不信由你,隻是,來日黃縣易主,縣尊……”
黃祺一聽這話,差點就給顔卿跪下了,直呼:“先生!你……”顔卿攔下正欲行禮的黃祺,低聲道:“縣尊尚能行否?”見人點頭,又道:“那便請縣尊移駕,好好賞賞轄下風光。”
知道縣太爺要出門,可把刑案師爺忙壞了,又是安排人手,又是噓寒問暖,不等黃祺開口,顔卿便一一拒之。“大人此番乃積勞成疾,隻需尋個清淨去處,倘無案牍勞形,無絲竹亂耳,不日自可痊愈,汝等若再跟随,豈非存心要擾大人靜養?大人若見你等,如何還放得下縣中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