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低低笑了陣:“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況且——”
他俯下身,輕輕蹭一蹭懷中人的臉,聲音輕柔;“我也沒想過活着離開這裡。”
教皇愣住了,下一瞬他看到那人擡手在脖頸處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大量鮮血噴湧而出,在魔力的指引下往上空湧去。
他往上面看,血液的盡頭赫然是那本神聖法典。
兩股截然不同的強大力量開始劇烈對沖。
“你在幹什麼!”教皇尖叫出聲。
禁咒,以血為咒,以命為注,以魂為引。
從第一次宋引墨在他身上留下這個咒起,這個印記就一直刻在他們的靈魂中,永生永世追随。
就算宋引墨曾經想單方面切斷,楚淮也不會讓它消失。
教皇站在原地,驚愕地發現神聖法典在血液的侵蝕下書頁開始泛黃褶皺變黑。
不多時,一顆冰藍色晶體緩緩從書頁中浮現。
——那是宋引墨的靈魂結晶。
“神聖法典?不過就是本破書。”
楚淮掀唇冷笑:“你們這幾千年往這玩意兒裡關了不少亡靈冤魂吧。”
“你說我今天把他們全部放出來會怎樣?”
放出來?
那些靈魂可都是窮兇極惡的人物,放出來對人類來說絕對是一場浩劫。
“你敢!”教皇再也不複剛剛的優雅,嘶吼出聲。
“你要是敢這麼做我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楚淮呵了一身,掌中魔力更加洶湧:“你現在要是本體這威脅我還能聽聽,但你現在就是雙眼睛,也敢在我面前這麼說話。”
教皇眼睜睜看着神聖法典逐漸破敗:“你這個瘋子!瘋子!”
“瘋子?”
楚淮聽到這個詞,捂住半張臉,低聲笑了陣:“有多久沒聽到别人這麼叫我了……”
他已經做人做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記自己原來是魔族,是暴虐殘忍,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
“人族那些家夥的生死與我何幹,他們就算死光了,我也不會皺一個眉頭。”
“要不是因為他,我怎麼會容忍你們這些家夥蹦跶到現在。”
宋引墨想要守護平民,想要平穩的實現政權過渡,想要在最小傷亡下消滅教會,讓人族和魔族和平共存。
楚淮想要他如願。
但結果呢?
他想要守護的人傷他最深。
就這樣吧……
楚淮看着逐漸虛化的神聖法典,揚起一抹殘酷的笑。
這一世讓整個人族為他陪葬也不錯。
教皇拼命地催動着大殿内的光明神力,但楚淮一動不動,任由那些攻擊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對傷口置若罔聞,濃郁的血腥氣息反而讓他越來越興奮。
雅兒看着不遠處楚淮臉上的表情逐漸瘋狂,身體不住地抖動。
她從來沒有見過楚淮這個樣子,就算之前威脅他們的時候,這個人臉上也帶着溫和的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瘋狂,放肆,卻又無盡悲傷。
就在這時,一道雪絨花緩緩飄落在她眼前,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不要哭。
雅兒愣住了。
“宋……哥哥?”
一旁楚淮聽到這個聲音,動作一滞,神智漸漸回籠。
“你……醒了?”
這個聲音沙啞,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冰藍色的晶體懸空浮起,散發着柔和的光,輕輕貼在了他的額頭上面,像是安撫。
楚淮感覺周身的壓力減輕了。
有人幫他吸收了空氣中灼熱的光元素,還用治愈魔法治療着他身上的傷口。
“别,别浪費你的靈魂力量。”
楚淮偏頭輕輕蹭了蹭:“已經來不及了。”
遊蕩的靈魂無法回歸肉身。
從他拿回宋引墨靈魂晶體的那一刻起,他就啟動了回溯魔法。
以他自己這一世的性命為代價,用禁咒作為聯結之物,穿過時間亂流,把他和宋引墨的靈魂送回時空間隙的原點。
冰藍色晶體光芒暗淡了陣,忽然光芒大漲,氣溫驟降,冰霜凝結,一瞬間蔓延到不遠處教皇的身上,凍住了他的下半身。
“好吧,就算這樣你也想讓他死是嗎。”
楚淮無奈一笑,擡手用自己最後的力量包裹住不遠處的教皇。
他看向不遠處跌坐着的雅兒,輕聲呢喃了一句“我果然是個壞哥哥……”繼而揚聲道:“小鬼,你想殺了他嗎?”
雅兒怔愣了半晌。
“我?”
冰藍色晶體上下晃了晃,像是不同意。
楚淮失笑:“沒辦法啊,我已經力竭了。”
破壞神聖法典,開啟回溯魔法,還承受了這麼多次攻擊,他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已經是奇迹了。
他偏過頭,意有所指:“而且,我也不是對她說。”
雅兒有些莫名,忽然右手處傳來一陣熱流,鮮紅色的能力凝聚而上。
“哥……哥?”
楚淮:“小鬼,按我之前教你的那個方法,把這個人吞噬掉吧。”
話音剛落,鮮紅色魔力一擁而上将教皇整個人包裹在内,腐蝕撕咬着他的皮肉,光影明滅中,慘叫聲不絕于耳。
與此同時,雅兒感覺到自己體内的魔力不斷攀升,四肢百骸脹痛異常,像是有細針密密麻麻地往她身上紮。
恍惚間,她聽到耳邊有人說。
“還不放心?”
“好吧,那最後再幫一把吧。”
三道柔和的魔力不斷沖刷着她的身體,不知道過了多久,雅兒才漸漸恢複神志。
但此刻大殿内,已經空無一人。
“哥……哥?”
雅兒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哭得昏天暗地之際,額頭上傳來了一道冰涼的觸感。
紅藍相間的魔力托着一條雕刻成花瓣形狀的蔚藍色項鍊,慢慢挂在了她的脖頸間,像是有人親手為他戴上一樣
雅兒認出了,這是他們當初一齊雕刻,送給宋引墨的那條。
她顫抖着手,握住那顆帕托石,大顆大顆的淚水墜下,但她沒再哭出聲。
那一晚,中央聖殿覆滅,血流成河,無一人幸免。
有人遠遠地看到,在那廢墟間,有一位少女踏上巨龍的頭頂,唱着一首悲傷的安魂曲,在龍吟聲中飛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