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揉了一把妖兒的腦袋,笑眯眯道:“不過就算你再繼續糾結下去也沒關系,世界又不會就這麼毀滅。”
“反正不管怎麼樣呢——”他拖長音,面上一派輕松。
“你永遠都有可回去的地方。”
“心情好的時候可以跟我們講一些開心的事,受傷了也可以在我們面前好好哭一哭。”
妖兒看着莫凡那雙漆黑晶亮的眼睛,鼻子一酸。
這人總是那樣,無論内心那片深淵翻騰得如何洶湧,面上總是一副和樂安甯的模樣。
再大的事也都能被拆解成一地雞毛,這家夥作為始作俑者還會捧着新鮮出爐的烤嫩雞,不好意思地笑笑——
“事已至此,咱先吃吧。”
其實他們四個之間的相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無關陰謀詭計,也談不上什麼浪漫與命運。
若說是必然,未免太過妄尊自大,但要說成是偶然,卻也有一些輕佻。
配不上他們從相識到相知,這整整十數年的厚重感。
明明性格不同,經曆不同,種族不同,往來有所交際之人更是數不勝數,但偶爾回首望去,可放下顧慮托付心底之人,卻從未變過。
确是各奔前程,但到底從未走散。
話雖如此——
妖兒猛地一錘大腿:“可魔族那幫人動不動就拿挖心髒道德綁架,我壓力真的很大啊!”
莫凡聽完,臉上的散漫笑意頓時收了回去,嚴肅握爪,然而一張口就原形畢露,不一會就跟妖兒抱頭痛哭。
“家人啊~~終于有個人跟我看法一樣了!裡希特那小子三天兩頭就想挖心髒。”
“這破給心文學,我是真受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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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兒對自己的評價還是非常客觀的。
對于虛情假意的場合喜聞樂見、遊刃有餘,但一旦要摻雜一些所謂真心,他就開始鴕鳥心态。
裝聾作啞,耗他個十天半個月不在話下。
所以對于陸澤川大半夜直接找上門來這件事,嗯,說實話,他也是有心理預期的。
“雖然我想過你會逃避,但我沒想到你能逃得這麼厲害。”
陸澤川說這話的時候,妖兒還躺在床上裝死。
他是真心覺得過了大約有一世紀這麼長,渾身上下被某人的存在感弄得燥熱無比。
就在這時,床的另一側凹陷下去。
“接下來的話你可以當自己沒聽見。”
“過了今晚你甚至可以忘掉這個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沒關系,我隻是單方面想跟你聊一聊而已。”
明明這個聲音離他尚還有一點距離,但妖兒覺得這就是像在他耳邊說的一樣,背不自覺繃緊了。
“我跟你一樣,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目之所及一片混沌,等我走出門外才被人告知,我通過了魅族墓葬境地的試煉,成為新一任魅族族長。”
“據說墓葬境地那個地方兇險異常,所以我判斷我大概是在裡面經曆了什麼才導緻記憶缺失。”
陸澤川說得雲淡風輕,妖兒聽完心髒卻猛地揪了起來。
墓葬境地是個什麼地方?
魅族其他的那些個族長候選人,全須全尾地進去,出來要麼變成了殘廢,要麼變成了智障。
更不用說當時陸澤川還身受重傷,缺了一個心髒,實力大減。
“在我通過試煉,到得知自己丢失了一顆心髒,中間間隔了一段時間。”
陸澤川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一下位于心髒位置的族紋:“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魔族就是沒有心髒的生物。”
估計那時也沒人想得到陸澤川竟然是以一副沒有心髒的半殘之軀通過了試煉。
“某一天,有人告訴了我魔界的傳說——魔族會将自己的心髒剖出來獻給心上人,以祈求白頭偕老。”
陸澤川說這話的語氣帶着幾分鄭重,不似往日輕挑,妖兒緊攥着的手突然輕顫了一下。
“他說我有可能是在失憶前喜歡上了什麼人,才會自願把心髒剖出來。”
“一開始我并不相信這個說法,我更傾向于自己是在墓葬境地裡被那些不可名狀之物毀掉了心髒。”
欸是是是!你就當是這樣吧!
妖兒心裡冷哼了一聲。
“丢失心髒這件事給我帶來的麻煩不小。”
“被一些有心人傳開後,引起了幾次宮變和暗殺,不過還好,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了。”
妖兒心跳空了一拍,陸澤川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像是在叙述某個不關己的事情一樣。
“那段時間我殺了很多人,也想過自殺,失敗了。”
你是不是跟自殺沒完了。妖兒腹诽。
“失敗後我又經曆了一段漫長的時光,渾渾噩噩的,也不知是從哪一刻起,我又開始覺得,我确實是在失憶前愛上了什麼人,所以才會自願獻上心髒。”
“這種轉變沒有什麼契機,隻是我發現,隻要這樣想着,就能讓我心裡産生期待——期待着某一刻,我能在這片大陸的某個角落,和一個曾經愛過的人不期而遇。”
“在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變得順眼了起來,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他輕笑一聲,帶了幾分自嘲。
“很可笑吧,會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甚至不确定存不存在的人産生期待。”
“明明這種不知緣由的期待,對另一個人而言隻是負擔。”
妖兒沒辦法再繼續裝死了,但是他嘗試了好幾次開口,都不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些什麼。
“重逢後沒多久,我就感應到了我的心髒在你身上,在那之後的事你也知道,沒有立刻跟你相認,是因為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陸澤川的聲音裡含着笑意:“失憶前的我是怎麼喜歡上舞台上這個不僅幼稚天真,還看上去不怎麼聰明的小家夥的。”
妖兒直接挺屍,回過頭給了他一拳。
陸澤川把他的拳頭整個包裹在掌心中,掀唇輕笑:“你終于肯回過頭看我了。”
妖兒惱羞成怒了:“你要搞坦白局,能不能走心到底?!”
把我剛剛的感動還給我!!
陸澤川笑得跟個狐狸一樣:“不算坦白局,隻是聽說你最近在糾結喜歡哪個我,所以我特地來開導一下。”
妖兒眼睛危險地眯起:“你聽誰說的?”
陸澤川面不改色:“竊聽魔法。”
“我去你的&*%¥……”妖兒撲上來一通咬。
陸澤川扶住他的腰,此刻還有心思拱火:“你喜歡失憶前的?眼光這麼差。”
“那個廢物害你死了不止一次,後來那場大戰還沒能力保全你,你到底喜歡他哪裡?”
“你管我!我就喜歡!”
妖兒整個人撲進陸澤川懷中,雙腿交纏在人腰上。
陸澤川毫不費力地把人制住,下巴擱在對方腦袋上,輕聲道:“他給你的,我也能給你,我能給的比他更多。”
懷裡的人哼哼唧唧:“……誰稀罕。”
就這樣安靜地抱了一會兒,陸澤川又聽到懷中人悶聲道。
“那要是你現在再回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保全我了嗎?”
陸澤川掩住嘴角的笑意:“嗯,可以。”
哼,說得輕巧。妖兒心中嘟囔。
他埋下自己的臉,不讓對方發現自己此刻的表情,好半晌才又嗫嚅出一句:“……那你還會給我做料理嗎?”
陸澤川失笑:“你這兩天吃的東西不是我給你做的?”
“……我還想要新衣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