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烈面前,荀演并不敢胡亂開口說話。
此時此刻他聽着大将軍樓銘向蕭烈說他口無遮攔不堪為将的話語,想反駁卻又不敢反駁。
樓銘含糊了他冒犯太傅的經過,已經算是給他留了體面。
他隻怕他一反駁,樓銘就不給他留體面。
此刻他也後悔極了,他便不應當聽着那些話就沒腦子一樣沖到太傅面前說了那樣的話。
在京城時候他就聽人說起這位女太傅,那時候他隻不以為然,不過是朝廷為了北地局勢的權宜之計,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現在他才知道是他太淺薄,這位女太傅并不是簡單的人。
旁邊樓銘已經把話說完。
荀演低着頭抹眼淚,但感覺到上首的蕭烈正盯着他。
那時候蕭烈并不在前殿,應當是沒看到的吧?
他心裡有些打鼓,又不敢擡頭,隻好硬着頭皮低着頭繼續哭。
過了許久,他聽到頭頂上的蕭烈哼了一聲,語氣淡漠道:“那便依着大将軍的意思辦。”
他這個才到手不久的宣威将軍就沒了?
荀演眼淚止不住了,他才剛得這個宣威将軍的封賞才一天呢!
可他感覺到蕭烈的視線還黏在他身上,難道陛下也對他很不滿嗎……
這時,旁邊的樓銘踢了他一下,怒道:“收了眼淚,在陛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
荀演抹了把眼淚,哽咽着對着蕭烈謝恩,不敢再放聲大哭。
頭頂上的陛下又哼了一聲。
荀演還沒琢磨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就被高大魁梧的大将軍樓銘拎起來往殿外去了。
到了殿外,他被大将軍丢在了地上。
“你何止是口無遮攔,還半點眼力見也沒有!”大将軍樓銘沒好氣地捶了他的腦袋一下,“陛下對你不滿,你還在那嚎!”
荀演灰頭土臉地爬起來,抹了把眼淚不敢大聲哭,隻嗚嗚咽咽道:“我現在知道了……”
“回去好好反省!”樓銘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總得吃些教訓。”
“那我還要去給太傅道歉嗎……”荀演淚汪汪看向了樓銘。
樓銘無力擺了擺手:“道歉還要我教你?要不是看在你父親與我關系好的份上,我真是……”
話說到這裡,荀演終于有些明白了,他喏喏點了頭,想到自己身上隻剩下一個校尉的官職,不由得再次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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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蕭烈還能聽到漸行漸遠的嗚咽聲,他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雷昭。
“哭哭啼啼的男人到底哪裡好?”他問,“鼻涕眼淚滿臉都是,朕恨不得把他給扔出去。”
虞思說那話時候,雷昭就在蕭烈身旁跟着,哪裡不知道蕭烈為何有這麼一問。可他卻也無從回答,他還覺得他們太傅就是随口一說呢……
但話當然不能這麼說,否則他隻會被他的陛下一腳踢出去反省。
于是他道:“太傅或者是覺得柔弱些的比較可愛。女子們經常會養一些柔軟的貓兒狗兒之類,便是覺得柔柔弱弱的十分有趣。”。
蕭烈皺眉:“那又不是人。”
“都是玩物愛物,或者有共通之處。”雷昭道。
蕭烈認真想了想這話,倒是也覺得有理了。他想了想,便道:“朕要去見一見太傅,有些話朕要對太傅說。”
“陛下……陛下且慢。”雷昭搬出了厚厚的一摞奏疏,“陛下先處理了這些,再去見太傅也不遲呢……”
“這些可以放一放。”蕭烈擺手示意他讓開。
“可這些奏疏是昨兒太傅差人送來的。”雷昭并不讓開,“陛下處理了這些再去找太傅,太傅發現陛下如此勤勞,也願意對着陛下多笑一笑呢!”
最後一句話讓蕭烈遲疑了,他想起虞思平日裡那張淡漠的嚴肅的面容,便坐回了幾案後面。
“拿來吧,朕看看都是些什麼事情。”他示意雷昭把那厚厚的一摞奏疏都搬到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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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氣變得快。
還沒到中午,便有烏雲飄來遮住了太陽,天氣陰沉,仿佛要下雨一般。
虞思命人收拾了屋子裡的東西,叫青豫送回虞府。
“三日後要回京城,你先回去叫人把要帶上的東西給收拾了。”虞思對青豫吩咐道,“夫人那邊的東西不必帶太多,日常的就可以。平城府邸還留下看屋子的人。”
“可要從族中選些人一并帶回京城去?”青豫請示地問道。
“這次就算了。”虞思想了想,如此回答道,“等将來再說。”
“是。”青豫應下。
“我記得前兩天你與我說程齡要帶着母親回老家去。”虞思看向了青豫,“他想回去就叫他回去,不必多留。其他想走的人也都一樣。”
青豫點頭再次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