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麼玩意兒…”韓舟忍不住捧起燭台,仔細端詳起來,“為什麼吹不滅?”
金色燈盞裡有一團粘稠的油狀物質,上面一點橙色火苗跳躍着。
韓舟看了半天沒看出名堂,阿月走過來看了看:“這燈的油…似乎有點特别。”
“阿月,你看的出是什麼油嗎?”韓舟将燈盞遞到阿月眼皮底下。
阿月搖了搖頭。
韓舟想了想決定放棄,把燈盞放回案上。
“算了,咱們睡覺吧。”
她也想過要不要一杯水潑上去,但是這燈盞既然如此特殊,貿然毀壞可能會出問題。
二人都沒有脫衣服,合衣躺在床上,同蓋一床被子。在怪談裡誰也沒有心思脫衣服睡覺,總不能出現鬼怪還慌裡慌張爬起來穿衣服。
燭火幽幽晃動,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燈影。
阿月睜大眼睛望着天花闆毫無睡意,而一旁的韓舟則因為床褥又軟又舒服,加上之前精神緊繃累得慌,不到半刻功夫就進入夢鄉。
阿月側過臉,看着韓舟安穩的睡顔,歎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阿月耳邊傳來滾滾海浪聲,她發現頭頂的天花闆染上墨色,變成一片夜空。
天幕壓的很低,像倒扣的硯台,快要碰到她的頭頂。
一股寒意包裹住她的全身,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口中,阿月掙紮了兩下,将口中的水吐出,咳嗽了好幾下,等氣息平穩下來,她環顧四周,周遭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她的身體浸在漆黑的海水裡。
泉先号大船在離她不遠處,燈火輝煌。
她為什麼會在海裡?
但此時也沒法考慮太多,阿月張開雙臂劃動起來,朝泉先号遊去。
海水冰寒刺骨,她遊了很久,直到四肢快要凍僵,還沒遊到船邊,泉先号依舊停在不遠處,沒有靠得更近,也沒有離得更遠。
就像是海市蜃樓。
不對勁…阿月停了下來,感覺身體像灌了鉛似的越來越沉,濕漉漉的長發像海草般纏繞在她的脖頸上,還有幾縷粘在她的臉上。
她閉上眼,将臉頰上的發絲撥到耳後,再睜開眼時,她附近的海面浮起一顆顆頭顱。
這些頭顱面露猙獰,随着漆黑的海水沉浮,面白得像紙糊燈籠,凸起的眼珠死死盯着她。
阿月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想逃開,這些頭顱卻圍成一個圈,将她困在其中。
它們同時張開了嘴,發出一陣幽幽歌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
阿月猛然從床上驚醒,她坐起身,抹了一把額頭,發現手上全是冷汗。
旁邊的韓舟早就醒了,她抱膝坐在床上背對阿月,面向窗戶的方向。
“小舟?”阿月輕輕喚了她一聲。
“噓,你聽。”韓舟回過頭來,對着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下雨了。”
窗外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雨聲。
雨勢很大。
“是不是有人在唱歌?”韓舟喃喃道,不知道是在發問還是陳述一個事實。
仔細聽去,瓢潑大雨中确實夾雜着微弱的歌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
與此同時,她們隔離的房裡,方竹也從夢中驚醒。
她搖醒了一旁熟睡的姐姐方蘭。
“阿姐,醒醒。”
“怎麼了?”方蘭睜開惺忪的睡眼,猛地翻身坐起,“鬼怪殺進來了?”
“不是…”方竹小聲道,“阿姐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唱歌?”
“唱歌?大半夜誰沒事唱歌啊?”方蘭嘴裡嘟囔着,還是下了床,走近窗戶察看。
“咦,外面下雨了?”
窗外漆黑一片,依稀可以看到磅礴的水幕。
“沒聽見有人唱歌啊…”方蘭在房裡繞了一圈,疑惑地看向方竹。
方竹舉起手:“我真的聽見了,我…我剛才還做了個噩夢,夢到…”
她還沒說完,“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
外面的雨聲漸漸停了,韓舟又凝神聽了半天,直到聽不到任何聲音,才放松下來。
她轉過頭,看向阿月,見她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感到有些奇怪:“阿月,你怎麼了?流這麼多汗,這天氣也不熱啊…”
阿月擡手擦去額上汗水,吐出一口濁氣:“小舟,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什麼噩夢?”韓舟一怔,剛才自己睡得可香了,什麼也沒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