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女子的身體驟然僵住,啜泣聲戛然而止。她緩緩放下雙手,面具下的臉隐沒在陰影中,過了好一會兒,她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笑。
“我喝了……我把它喝了。”黑袍女子笑了起來,聲音沙啞而扭曲,仿佛在訴說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白媜心頭一緊,腦海中猛然浮現出那條規矩…不能吃這裡的東西。
“我沒錢買湯……”黑袍女子的語氣變得麻木,“賣湯的婆婆說,可以用我的一根手指來換……我就切了一根手指給她……”她緩緩擡起左手,斷指處的血迹早已幹涸。
“我切了手指後,血流不止……真的好疼啊,疼得我受不了……”她忽然急促喘息起來,像是回憶起了那種手指連心的痛苦,“婆婆說,喝一口湯,就能止疼……”
“我拿到湯後,就喝了一口……本來隻打算喝一口……”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随後又陡然拔高,帶着一種瘋狂的癡迷,“但那湯太好喝了,我忍不住……就把它全喝完了……”
白媜聽着,隻覺得脊背發涼,仿佛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從腳底竄上來。她沉默片刻,從袖中掏出一疊紙錢,遞了過去,低聲道:“你……再去買一碗吧。”
黑袍女子盯着那疊紙錢,笑聲漸漸停了下來,面具下的臉微微擡起,似乎在凝視着白媜。
“謝謝……”黑袍女子接過紙錢,緩緩轉身,背對白媜,瘦弱的身影格外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将她吹散。
白媜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手指伸入袖中,摸出一張黃色符紙,那是韓舟給她的。
她心跳加快,向前邁了幾步,将符紙輕輕拍在黑袍女子的背上。
符紙觸碰到她的瞬間,驟然變得漆黑,似是被什麼污穢之物浸染。
黑袍女子緩緩轉過頭,面具下的眼睛在陰影中閃爍着詭異的光:“怎麼了?”
“沒……沒什麼……”白媜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抱緊懷中的湯碗,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黑袍女子不再理她,轉身快步離去了,嘴裡不斷念叨着:“湯,我要湯…”
白媜看着黑袍女子離去的背影,喉嚨發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不再猶豫,轉身向着當鋪的方向跑去。
至于那黑袍女子以後會如何……白媜不敢去想,也無法去想。她隻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回到當鋪。
……
那隻蒼白的手從棺材縫隙中緩緩伸出,指尖泛着青灰色,手指彎曲,指甲在棺材闆上摩擦,發出“咯吱咯吱”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韓舟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隻手,手中的闆磚握得更緊了。
就說不能用槐木做棺材,看,詐屍了吧!
下一瞬,棺材闆被猛地推開,一個身影從裡面坐了起來。
那是一個身着黑色長袍的男子,面容蒼白如紙,透着青灰的死氣,脖子上赫然有一個血窟窿,他的頭顱微微歪斜,仿佛随時會從肩膀上滾落下來。
韓舟認出了他,他是之前在岸邊那群好尬吹她的人之一。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副棺材裡?看他那副模樣,莫非已經化作了鬼怪?
男子開口說話了,由于脖子的彎折,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姑娘……是你……太好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韓舟:……
她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啊!
韓舟努力平複心緒,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副棺材裡?”
黑袍男子歪着腦袋,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憶:“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對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帶着一絲絲迷茫。顯然,他不僅什麼都記不清了,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過了片刻,黑袍男子似乎放棄了回憶,空洞的眼睛望向韓舟,聲音依舊斷斷續續:“姑娘……幸好……遇上了你……你能帶我……離開鬼市……嗎……”
韓舟陷入沉默,即便她願意幫他,可他如今這副模樣,顯然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
但她不能直接告訴他真相,在上周目怪談副本裡,也有一些玩家死後化為鬼怪,卻依然執拗地以為自己還活着。可一旦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便會發狂,攻擊别的玩家。
現在,避免沖突才是上策。
韓舟盡量用溫和的語氣道:“嗯,我會想辦法帶你出去,你先躺回棺材,我們先去當鋪。”
黑袍男子的眼珠在眼眶裡緩緩轉動了一圈,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半晌,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随後,他緩緩躺回了棺材裡,還順手拉上棺材闆,一聲輕響後,地上隻剩下一副冷冰冰的黑漆棺材。
韓舟歎了口氣,轉向三個僵立在一旁的紙人:“擡棺,回當鋪。”
三個紙人如夢初醒,迅速跑到棺材邊,熟練地将棺材擡了起來。盡管少了一個紙人,棺材依舊穩穩當當地懸在空中,紙人們的步伐整齊劃一,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詭異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