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在說泥團,但周賢總覺得這話也有幾分指向能做出這麼個東西的自己,摸摸鼻子幹咳了聲。
他瞧了兩眼那玩意覺得實在掉san,也不打算再蒸蒸烤烤窮講究了,反正是用來惡心人的,又不用真吃,直接找個破竹籃用布蓋住,省的敵人還沒見到先把自己給傷夠嗆。
跟哥兒交代鍋裡留的飯團和鲫魚湯,中午熱熱再吃後,周賢找個破竹籃用布蓋住,再換上補丁疊補丁的衣裳,揣着錢袋出了家門。
目送他離開好一會兒,雪裡卿才遲鈍地眨眨眼睛,呆怔轉身,步履遲緩地返回院子,似乎還未從“人為什麼可以做出那種東西”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顯然是真先傷着自己人了。
寶山村裡,雪裡卿能說得上話的隻有王阿奶和小夥伴旬丫兒。旬丫兒家麥子晚些,今日才開始收割,家裡缺人力,她需得去田裡幫忙,沒空來尋他玩。
想到前兩日周賢總讓他看麥子,應是防止被人偷,雪裡卿也沒出門玩兒,乖乖留在家裡看家。
給他的槐樹苗苗澆飽水,新拾了顆雞蛋,坐在屋檐底聽蟬鳴鳥叫發了會兒呆,周圍除此以外靜悄悄的。
這時不知為何忽然想到昨日周賢嫌他懶的事,雪裡卿皺起眉頭,視線不自覺落到院裡麥垛和石磙上,片刻後他冷哼一聲起身回了房間。
雪裡卿拿出上次置辦的針線剪刀,又挑出一匹暗紋白綢和一匹妃色綢布。
僞裝男子謀官都是後話,他本就以哥兒的身份活過十七年,尋常女子哥兒會的他自然也會,甚至格外擅長,刺繡制衣便是其一。
迅速為自己量好尺寸後,開始繪樣。
他隻有一件哥兒衩袍,需得再做幾身替換的才行。指望不上周賢想辦法,瞧那幾匹布挑的,花花綠綠俗不可耐,也就這妃白兩色勉強能看。
……
雪裡卿在家為自己忙活時,周賢拎着克蘇魯泥團終于進了澤鹿縣大門。
此時已接近午時,周賢摸摸肚子,深覺吃飽了才有力氣鬧騰,随機尋了家面攤點一大份羊肉燴面。
寬面筋道,肉嫩而湯鮮。
這家攤子味道不錯,上面也快,他吃得津津有味,同時腦子也沒停,回憶着初見時鬧騰的雪裡卿和村頭老太太吵架的模樣做參考,為接下來的事情在腦海中計劃預演。
這時旁邊有一行人坐下,喊了三份清面和一壺青梅酒後便開始交談,八卦的大嗓門毫不顧忌:“哎,那事你們都聽說了沒?”
周賢立即支起耳朵。
瓜吃習慣了,雷達自巡。
另一位男人嗤笑:“雪哥兒被擄走那事?這滿縣城誰還不知道,聽說現在還沒回來,多半是被那賊糟蹋了,真是可惜那麼張臉。”
開頭說話的八卦男人卻擺手:“你那都是前兩日的說法了,我二叔他兄弟二伯娘鄰居家的兒子專給雪府送柴,昨晚聽了個新消息,保真!”
随着話音落下,周圍連帶面攤老闆都望過來,顯然好奇得不行,個個都等着瓜喂嘴裡,可見雪裡卿在縣城八卦圈号召力是有一手的。
然而那八卦男人忽然拿喬,亂眉挑着喝茶水,老神在在不說了。
周賢抿唇,端起碗坐到他們那桌唯一的空位,在對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掏了幾文錢放桌上。
“請兄弟喝碗酒水。”
“小兄弟敞亮!”那人毫不客氣往懷裡裝,終于肯直說出來,“據說雪裡卿不願嫁是早與人私通,那日一番作為其實是聯合情夫私奔,一百兩銀票也是偷了繼母嫁妝。昨日雪員外在家摔碗砸杯地罵,嗷嗷叫要寫斷親書呢。”
周賢面色如常笑問:“當真?”
八卦男人嘿笑:“咱是實誠人,收了你錢的自然不扯謊,今早送柴郎說時我二叔、二叔兄弟和我都在場,估摸雪府附近的如今都傳遍了。”
聽聞此言,周圍議論聲變得嘈雜,顯然這兩日已經逐漸消停的話題,即将在縣城掀起二次輿論風暴。
周賢聽完挪回自己那桌,平靜地吃光一整碗燴面才拎着竹籃起身離開,直到遠離那條街,臉色才漸冷下來。
兩日前他在縣城采買時,也聽過幾耳朵他人議論雪裡卿。褒貶不一,大都是肯定被糟蹋了、活該、折騰多年竟就這麼嫁了、可憐倒黴之類雲雲,甚至不少人會講一嘴雪員外這當爹的不上心竟不趕緊去報官尋孩子,怪不得雪裡卿要鬧成那樣的,都在預料之内。
沒想到收麥耽擱兩日,竟會有如此“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