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的人都還來不及反應,座位上的雪裡卿就沒了影。東屋砰地關上,鄉間土屋光線不足,轉瞬間昏暗非常。
雪裡卿手裡還端着茶杯,因被拉着跑太快,潑了一手,虎口還搭着一片茶葉,幸好水溫适口沒燙着。
他皺眉拿出帕子擦手:“冒冒失失幹什麼?”
周賢垮着臉,頓時委屈地拉住他手腕:“我在外為你沖鋒陷陣,你在家跟其他男人約會,你對得起我嗎?”
雪裡卿一臉疑惑:“哪有男人?”
“外面……”
周賢話剛說一半,忽然反應過來,方才盯着雪裡卿直瞅的人左眼底有顆水滴形绯痣,是個哥兒。他嗓音哽住,旋即不依不饒:“我不管,哥兒又怎樣,世上還有同性戀呢,他看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那眼神比我還饞,顯然想給我帶綠帽子!”
雪裡卿一臉莫名其妙。
他抽回被男人趁機拉住的手臂,淡然道:“我哥兒痣不在面部,一身男子長袍被誤解不稀奇,可你也莫要将髒水往我身上潑,那明明是你的結親對象。”
周賢要借題發揮的話音一頓,頓時警惕:“不是說好咱們成親的嗎,我婚書都弄來了,你不能反悔。”
雪裡卿側他一眼,簡單告知今日家中發生的事情。
今日在家中做了半日衣裳,一直捏着針的手指疼,便停下準備明日再繼續。他坐在屋檐底百無聊賴,一時興起去碾麥子,想到麥粒脫下會混在土裡,收集後還得篩洗,于是用家裡的麻布縫了一塊四平左右的布墊,在布上放麥子來回碾動。
效率很低,但幹幹淨淨。
十分符合雪裡卿的幹活風格。
就這樣一下午歇歇停停碾了三撥,雖然麥垛高度沒減多少,雪裡卿卻累得夠嗆。他為自己泡一壺散茶,剛坐下要歇息,門外忽然響起人聲:“周賢可在家?”
雪裡卿去院門推開門闆,看見一位女子和兩個哥兒。
兩個哥兒一老一小,容貌相似像是父子,另一位中年女子頭戴青黑抹額繡并蒂蓮花,顯然是一位媒婆。
他問:“三位尋周賢何事?”
媒婆甩動手中帕子,喜氣洋洋:“自然是大好事!”說着他打量眼前的長袍男子,不禁感慨,“周家二小子比傳聞更俊俏,老婆子說媒這麼多年也沒見過。”
她說這話的同時,那個年輕的哥兒擡眸看過來一眼,原本平靜的臉色也染上幾抹紅暈。
确認對方是來給周賢說媒的,雪裡卿想了想解釋自己隻是周賢的朋友,幫他看家,便将三人請進來奉上茶,安靜等待周賢歸來,直到方才。
周賢聞言心中很不是滋味:“你就這麼把人放進來?”
雪裡卿颔首,直言道:“我瞧那哥兒樣貌清秀,應合你眼光,便留下讓你回來相看想看。若恰好喜歡,我便幫你解釋清楚,不耽誤你婚事。”
周賢聽得眼皮直跳,不禁擡手支牆圍住哥兒,低聲質問:“我這幾天對你那麼好所圖為何,你不清楚?”
雪裡卿點頭:“圖錢。”
周賢辯解:“那一百兩我還你了。”
雪裡卿平靜陳述一個事實:“我助你賺得了八百兩。”
想起最初的目的,八百兩也沒錯,而且在澤鹿縣剛坑嶽父的一百兩還熱乎,周賢被堵的沒話講。憋了憋,他恨恨用力捏一把哥兒的臉頰:“小沒良心的。”
簡陋門闆縫隙透進光,一棱一棱打在男人又氣又無奈的臉上。
“等我回來。”
撂下這句,周賢拉開門出去了。
雪裡卿背抵牆,偏頭望着重新關閉的門,略再思索,他坐回土炕借着窗戶透進的光繼續給自己做衣裳。
就依周賢的意思不出去給他與那哥兒相看添亂了,自己長得這般好看,是男子容易壓住對方風采,是哥兒更說不清楚。
獨自坐在昏暗的茅屋,雪裡卿眼睫低垂,手中的動作倒是加快了幾分。若這次周賢準備成婚過安生日子,他需為自己重新謀劃。
當初那一百兩他以防意外留在身上,無論去往哪裡,及早去準備也不會受雪災亂世的苦。
外頭周賢大步走到桌面,面色冷淡,不過也不至于拿出對付雪家的态度。他站到旁邊,不用對方開口便直接道:“我已知你們來意,周賢已有婚配,還請回吧。”
“這怎麼行!”老夫郎脫口而出。
周賢眯眸:“阿叔這話什麼道理?”
見氣氛不同一般,媒婆見此連忙開口從中調和:“哎呀周家二小子,此事你先聽阿嬸說。這二位是吳家阿叔和哥兒吳辛兒,三年前你爹娘請我去周家說親,都講說好了,隻因那……意外沒能正式提親。吳家可是守諾一直等着呢,如今三年孝期已過該應諾繼續這門親事,這也是你爹娘的遺願不是?”
周賢聞言臉色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