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昌夫婦不管不顧跑進後院,目标明确地朝最西頭的廢棄老井去。靠近以後沒看見人影,二人這才停下腳步,叉着腰大口喘粗氣,額頭全是濕汗。
“呦,這是怎麼了?”
疏朗的男聲忽然響起,雪昌二人尋聲望去,便瞧見周賢抱臂倚在旁邊的房門邊,混不吝地笑着擡擡下巴。
“嶽……哦,咱們現在沒關系了,那就胖老頭醜老太,你倆搶命似的往井邊跑什麼?知道的是怕斷親後我們多拿你家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井裡有孤魂怨鬼找你們索命呢。”
雪昌當即怒甩衣袖:“胡說什麼!”
緊接着他沉着臉沉吟兩秒,指揮旁邊的仆從好好看着兩人,不準私拿雪家的東西,才示意林氏匆匆離開。
後頭周賢揚聲喊:“放心,我們是遵紀守法的良民,絕不幹那等偷雞摸狗、攀占他人财物之事。”
“你最好是!”雪昌回頭厲道。
周賢哼笑,轉眸瞥向井邊另一道身影:“你還在這裡幹什麼?”
洛起元從井口回神,再次提出疑惑。
“後院都是仆從雜物,你們來這裡做什麼?”想到某種可能性,他蹙眉跑上前追問,“難道雪員外背地裡虐待裡卿,讓他住在這裡?”
周賢兩步過去把他攔住。
“我家夫郎說,親已斷,雪府内的戲告一段落,請洛三公子回家吧。”
洛起元不悅,還想往屋裡去。
這時陽光照耀下人房的舊門框,一截妃紅衣擺出現。雪裡卿緩步邁出,看向周賢:“好了,走吧。”
周賢颔首,一起朝外去。
一段時間不見,自己已經被雪裡卿事事排在外面。洛起元心中酸澀,不甘心在後面高聲喊:“到底是不是啊?我與阿娘定會為你做主的。”
雪裡卿停下腳步,回身望向井邊人。
“洛起元。”
洛起元眼眸一亮,點了點頭。
“澤蘭阿嬸與我阿爹志趣相投,十年密友。待會兒你回到家中幫我問問她,我阿爹因何而死又葬身何處,裡卿有些記不清了。”
言罷他再次轉身,毫不猶豫離開。
洛起元站在雪家後院裡,茫然中不禁想到某個傳言,方才種種畫面在腦海中閃過,猛然看向身側的老井。
青石砌就,上面蓋着的石闆上長滿青苔,已不知荒廢了多久。
雪府外,人群不僅沒散,都一手瓜子一手花生地原地聊天,甚至還在打賭今天父子倆輸誰赢。要知道經過多年洗禮,澤鹿縣人人都已經适應了雪裡卿的節奏,打眼一瞧就明白不可能門一關就結束,等在等着看後續的熱鬧呢。
果然沒過多久,雪裡卿與周賢一起走出來,立即有人迫不及待詢問。
“戰況如何啊,卿哥兒?”
雪裡卿心情很好,眼眸含笑地舉起手中的文書道:“還不錯,如今斷親書在手,我與雪昌此後再無瓜葛。”
看着夫夫二人牽來牛車,賢婿托着哥兒在前車闆坐穩,仿佛立即就要回村過安生日子了。吃瓜群衆難掩失落,心中也有些唏噓。
雪裡卿出名出醜,被捧上過雲端也差點堕入泥潭,阿爹早逝,後母當道,從幼年盛寵、踏斷門檻的各府媒婆再到如今無情斷親,不大的年歲間也算曆經坎坷。
如今這般人竟與一村夫,乘一牛車,甘願歸寂于鄉野山村。
許多人說不出心中感觸,隻順着心意長歎一口氣,同身邊人小聲感慨:“往後咱縣城,少了号人物。”
該會冷清許多了啊……
周賢翻身坐上牛車,轉頭笑問:“裡卿,接下來我們去哪兒,辦地契嗎?”
雪裡卿攤開手掌勾了勾,兩顆核桃被懂事地放上去後,他順着開口慢條斯理掰動,嘴角含笑:“急什麼,好戲才剛剛開場,去縣衙。”
縣衙?
這周賢還真沒逛見過,扭頭看向送過他們綠豆糕的嬸子問:“阿嬸,敢問縣衙在何處?”
綠豆糕嬸子伸手朝北一指。
周賢彎眸道謝,驅趕驢車慢吞吞往北離開了巷子。
原地還在遺憾、感慨、唏噓、寂寞的吃瓜群衆們齊齊閉嘴,相互對視一眼後,都興奮地跟着朝縣衙走去。
就說嘛!不可能這樣平靜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