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他們卿哥兒。
得趕緊趁第一手消息,快去縣衙占個前排的好位置。
不久後的城北洛府内,杜澤蘭得知雪昌與雪裡卿斷親,氣得将将桌面呈上的文書拍的啪啪響,指着面前的兒子罵道:“他雪昌吃了狗膽敢跟卿哥兒斷親?還有你是幹什麼吃的,天天哭天喊地想娶人家,現在這點小事都攔不住,還敢當見證人簽字,你是真不怕我揍你!”
洛起元喪氣垂頭。
他與雪裡卿同歲,因長輩關系好幼年時經常一起玩兒,阿娘以前經常玩笑似的問他長大後想不想娶雪裡卿當小夫郎。洛起元每次都說想,也一直覺得二人長大後成婚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直到顧阿叔去世,一切似乎都變了。
父親管教他功課越來越嚴厲,提出七歲大防,不準他再随意去見雪裡卿。之後許多人去雪家提親,剛考得府試案首的洛起元着急,去求父母。
杜澤蘭擔心雪裡卿吃虧,的确答應去提親,沒想到是去幫二哥提親。洛起元前去質問,得到的答案都是他還太小,應專注考功名,二哥正适合議婚。
幸好雪裡卿鬧起來,全數拒了。
後來父親松口,答應隻要他在十七歲前考中秀才并拿得小三元,雪裡卿尚未婚嫁,便幫他上門提親。去年他終于取得小三元的秀才功名,父親卻食言,一拖再拖,最後拖出周賢那個半路程咬金,把雪裡卿徹底搶跑了……
想到在雪家後院裡雪裡卿那段話,洛起元按住心中悲傷,乖乖原模原樣複述出來。
杜澤蘭聞言,臉上的憤怒霎時變得複雜,略頓了幾秒她才開口:“他說這話之前,你講了什麼?”
洛起元:“我說若雪員外虐待他,我和阿娘定然會為他做主的。”
話音落後,杜澤蘭沉默許久。
洛起元不懂,試探道:“阿娘,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杜澤蘭酸澀地歎息,搖頭道:“你沒錯,是我和你爹爹的錯。卿哥兒聰明,看得比你透徹太多。”
洛起元更不懂了:“我又怎麼了?”
杜澤蘭望着小兒子,思索片刻後擡手戳戳他腦門,無奈道:“你個愣貨,可知你三聯案首考中秀才,便與卿哥兒徹底無緣了?”
說到這個洛起元就生氣,大半年間因此已經跟親爹吵過許多次了:“明明爹他親口答應好的,憑什麼不行。”
“因為你最有出息。”
洛起元簡直滿腦袋疑惑:“有出息不好嗎?”
杜澤蘭受不了自己怎麼生出這麼個憨貨,不過已經決定趁機說明,便耐下性子将一切講解清楚。
好不容易考出個官身,沒人願意後輩再落回平民。洛縣令一心想讓兒子走上科舉之路,奈何老大老二都不是讀書的料,隻能将希望寄托在幺子身上。
從前顧夫郎在世,杜澤蘭的确有意撮合兩個孩子,甚至在他去世前最後一次拜訪時,答應往後定然照拂雪裡卿。
但随着洛起元展現出天賦,洛縣令對她這個想法越發不贊同。在名利官場上人脈與伯樂極為重要,婚姻亦是資源,縣令一個七品芝麻官幫不了孩兒什麼,縣城員外家的哥兒更沒什麼助益,洛縣令不想幺子因此被限制前途,更何況他一直瞧不上雪昌為人。
顧夫郎死去,林氏一個外室上位的東西,杜澤蘭同樣瞧不上,便與雪家少有走動,逐漸疏遠。後幾年間她甚少關注雪家的事,感情淡了,對幺子婚姻之事也向縣令想法靠攏。
畢竟自家孩兒的前途才最重要。
因之前對好友有承諾,夫妻二人也的确喜歡雪裡卿,商量後便改讓二兒子去提親,将人娶回家中也能護持他一生安穩。
不料之後雪裡卿竟發生那種變化。
洛縣令徹底不同意了。
反正隻答應照拂,又不是非要犧牲兒子娶,幫雪裡卿尋個合适的夫家,也算仁至義盡。
“你爹爹做出那種承諾,不過是想用此事逼出你的天賦,取得功名。所以你越是考的好,雪裡卿便越配不上你。”杜澤蘭閉了閉眼睛狠心道,“如今他已婚配,你就别想了,專心科舉入仕,以後自有屬于你的良人。”
洛起元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一直認為除了逝去的顧阿叔,世上疼愛雪裡卿的長輩便隻有他阿娘了,沒想到如今竟從他阿娘口中聽見這種話。
說雪裡卿……不配?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兩滴淚從眼眶滑落。他心覺無限恐怖,為自己,更為雪裡卿。
世上唯二對他好的人亦都是虛僞與謊言,所謂受了委屈必然為他做主,就與雪家是他的庇護一樣可笑。
過往雪裡卿對他的一切冷淡,點點滴滴,似乎都得以理解。
洛起元後撤一步,躲開母親伸來安慰的手,忽然發問:“你還未告訴我,顧阿叔為何而死,葬身何處?難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顧阿叔被雪昌毒害,你們明知此事還不治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