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此刻雪家很多人都在受刑,捂着屁股走不動路,宅子那邊一時間也處置不完,雪裡卿讓周賢先去了布莊。
看見熟悉的店面,周賢雙眸一亮,笑道:“巧了不是,之前的布料和棉被就是在這裡買的。”
想到家裡花花綠綠的布匹,雪裡卿嘴角悄悄撇了一抹嫌棄。
清淮布莊的掌櫃名叫何武,是當初一起從南邊來的老人。從前他隻管往主家上交每年利潤,置身事外,雖然沒對雪裡卿落井下石過,卻也沒幫過他。
一聽說公堂的判決,他立即在鋪子裡忐忑等待新主子的到來。
此時瞧見周賢,也是兩眼放光。
他笑眯眯搓着手上前套近乎:“這位小郎君就是我們少爺的新夫婿,早知上次我該給您打個折扣。”
周賢揚眉:“不直接送?”
何掌櫃幹笑,也不敢講瞎話:“現在自然可以。布莊有規定,每季按人數給宅子那邊送去一定的布額,過去員外對少爺……管得嚴,不準随意支取。”
周賢笑着點點頭,看向雪裡卿。
雪裡卿擡下巴:“進去吧。”
今日因雪家的熱鬧,布莊來往的客人比平日多了不少,忙碌嘈雜。後室内看好茶,何武遞上近幾年的賬簿,交代布莊的生意往來情況。
雪裡卿聽着,垂眸大緻翻看賬簿。
雪昌本就一貧如洗,捐來的無職虛官更沒有俸祿之說,他明白沒了顧清淮,憑自己根本不可能賺大錢,為了維持當前的富裕,從不插手布莊的生意,一切都維持在顧清淮生前的安排上,既無擴張也無縮小,狀況很穩定。
如今布莊每年盈利穩定在800到1200兩之間,何武油滑卻不算貪婪,賬面大緻沒什麼問題,一些小錢放給下面的人撈撈油水,也能留住人好好辦事。
就是往年的利潤都送給了雪昌,估計被花用得差不多了,不能指望那邊有多少餘銀。
察覺到中年的緊張,他合上最後一本賬簿輕道:“何掌櫃不必擔憂,這些年你将鋪子打理妥當,功勞苦勞都在,我自然不會卸磨殺驢。”
何武聞言松了一大口氣。
他搬來澤鹿縣近二十年,已在此地紮了根,如今正是幾個孩兒嫁娶時,來年還準備把小孫子送私塾開蒙,若是忽然缺了這份例錢,真有大麻煩。
縣城的掌櫃一個蘿蔔一個坑,可不是那麼好再找的。
見雪裡卿坐在原位不動,他很上道地拱手問:“少爺有何指示?”
雪裡卿輕嗯一聲交代:“布莊一切照常,靠雪家那邊關系塞進來的人你用的順手就留,用不順手就攆出去,我不會過多插手,隻有幾個簡單的要求。”
何武立即點頭:“謹聽少年吩咐。”
“我往後常住寶山村,縣裡的鋪面與宅子想請何掌櫃幫忙打理,多勞多得,例錢自然會給你漲。往後你需每季末前往寶山村作一次彙報,潤額每年末兌成現銀送過去,你看可行?”
這些都是順手的事,能多得一份錢再好不過,何況聽起來像升成了雪裡卿手下的大管事,好處多多。
何武自然無不答應。
雪裡卿繼續道:“這兩年南下進貨時多囤些棉布棉花與毛皮,再幫我物色個新鋪面開糧鋪。”
糧乃天下百姓之生計,更與謀反起兵那等事挂鈎,朝廷管控同樣嚴格,糧鋪不是輕易就能開的。不過雪裡卿有洛縣令那層關系,想來資質應該不難獲得,這種鋪子獲利穩定,能開自然好。
至于棉布棉花與毛皮,北方囤些這個亦無壞處,看起來雪裡卿是想讓他拓開生意,多跑跑銷路賣也成。
一息之間思索好利弊,何武笑着作揖應是。
雪裡卿這些安排,自然都是為應對之後連年的雪災。有了雪家這些資源,能做的事情便比小山村裡多了許多,是為自己多條後路,也為往後或許有機會為本地普通百姓出一份力。
澤鹿縣人愛看熱鬧了些,于他而言有過利有過弊,人之常情,雪裡卿沒那麼小氣記仇。
災難面前,守望相助。
說不定以後還能用得到這些人。
有了今日之事,雪裡卿也在考慮給洛縣令遞些消息,不過一時間尋不到恰當的理由和方式,以他這般特殊情況,莽撞行事隻會為自己招緻災禍,需得謹慎。
畢竟他這一世目标是頤養天年。
雪裡卿沒忘的。
做好布莊這方的安排,他們先去吃了頓午飯,眼看時間差不多,雪宅那邊該回的應該都回了,便讓何武帶上幾個人,一起去了宅子。
多等這一遭,自然為了處理人。
衙門内已經吃過皮肉苦,雙方也就兩清了,雪裡卿自然不是為了再行打罵報複之事。
如今雪家一切财産歸他所有,其中也包括這群賣身的婢仆。從前他在雪家吃苦頭,對這群人實在沒什麼好印象,更何況個個無才無德,沒一點可取之處,自然不當留。
拿着找出的一沓賣身契,雪裡卿站在院裡對眼前噤若寒蟬的十幾号人道:“五兩銀子可來贖自己的身契,收拾自己的東西便能走,否則送去牙行賣了,我不會容你們留下。”
雪府不算闊綽的主家,給賣身婢仆的月例也有380文。這群人至少都待了兩三年,多的十幾年也有,五兩銀子總能湊出來。聽見主家竟願意放契,還如此便宜,他們震驚過後喜不自禁。
個個都磕頭表示願意贖身。
雪裡卿示意何武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