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地說:“忘今焉!是不是你!”
老者的沉默讓空氣一時間凝重了起來。
忘今焉目光沉沉地盯着李霸地,直到蒼狼舉起手作勢訓斥,才“呵呵呵”地笑出了聲:“真正想不到,老朽一介教書先生,名頭竟能傳到如此年輕的後輩耳中。”
他轉頭看了看石頭上晾曬的水藻。
“你們為了拿藥穿過這片樹林,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蒼狼說:“正是。隻是不知日後還需要多少藥材,若是以後也來得如此艱難,隻怕苦了士兵們。”
忘今焉說:“無妨。蒼狼王子宅心仁厚,縱然……”
李霸地一驚:“你知道他!?”
忘今焉慢條斯理地捋着胡子:“老朽避世,卻不厭世。當今局勢,老朽雖屈居一隅,卻也略知一二。撼天阙要挾蒼狼王子,大鬧國葬,更是一時間脍炙人口的話題。”
要挾……那樣用鐵鍊鎖着嗎?李霸地不由看了蒼狼一眼,蒼狼卻神色如常:“先生消息當真靈通。先生不必自謙,身處老林卻知天下事,先生定然有一些本領。不知蒼狼日後可否再次前來讨教?”
李霸地又嚷:“急着拜師幹什麼!他什麼都沒跟你說啊!”
蒼狼轉向李霸地。他第一次對李霸地發火:“玄土元天!你以性命救我,我感激你;但你不必以這樣的方式來彰顯你我二人的聯系!縱然夫子聽聞過我的事迹,但他第一次見我便喚出我的名号,你以為這是尋常人的本事嗎!玄土元天,我請你尊重他!現在的我,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隻要他能,隻要他願意幫我!”
蒼狼做了個深呼吸。接着,他的聲音溫柔了下來:“請你再去采些藥來,好嗎?”
李霸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的确,現在的蒼狼需要一名智者來為他出謀劃策。可李霸地忘不了剛才忘今焉盯他的眼神:冰冷,陰暗,像兩口深深的枯井。有那樣眼神的人,豈不是越有能力越壞事嗎?
但蒼狼都說成那個樣子了,他實在不好開口。而且,布局設計這方面,自己也确實幫不上忙。李霸地随手撈了兩片藻,頹喪地蹲坐在湖邊,拿石頭一顆一顆地往水裡面扔。當他意識到蒼狼站在自己身後時,月上中天。
蒼狼隔着石頭激起的漣漪看着他:“走吧。夫子……答應我了。”
二人再次踏上小路時,幾乎無話。李霸地手心裡攥着蒼狼塞給他的驅蟲藥包,思量再三,最終開口:
“對不起。”
“我說重了。”
李霸地愣愣地看着與自己同時開口的蒼狼,接着和他一起大笑起來。
“我确實有些急躁了。”蒼狼抹去笑出的眼淚,“當時我隻是想,夫子簡直是上天賜來的救命稻草,我得抓着他才行。我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
李霸地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沒有沒有,你要是因為我的個人好惡而失去一個助力,那我才是罪大惡極呢!這個破地方,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能救命。但是……”李霸地猶豫了一會,看蒼狼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才繼續說下去:
“我還是覺得你得小心一點。方子是他給的,怎麼專門就缺他住處的藥草?我可不接受除了上年紀忘事之外的說法。”
蒼狼啞然:“他确實這麼說……”李霸地“嘿”了一聲:“老狐狸精!呃我意思是,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蒼狼說:“好了,你當着他的面還是收斂些。你手裡的驅蚊包就是他給的,他還給了我驅蚊方。等回去了,咱們把方子抄送給那個部族,希望疫病的情況不會太嚴重。”
這種病會傳染。
等兩人迎着朝陽踏入傷兵營時,裡面的慘狀簡直令人難以呼吸。蒼狼帶來的驅蟲方立刻成了搶手貨,有病患的部族統統派人去搶奪藥草。
還好部族首領言而有信,當真把蒼狼和李霸地庇護在營帳裡:“外面亂得不得了,你們兩個出去也幫不上忙,在我這待着還安全些。而且,藥是你們帶來的,我也得謝謝你們才是。”
可是……蒼狼撥開營帳一角,正看到一個部族的刀兵踹倒另一個部族的醫生,把他手裡的藥包奪走。
真的要袖手旁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