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也不回地下了山。
李霸地恍惚地站了起來。黑白郎君搖着扇子走向訓練場地:“你該感謝他!黑白郎君帶不出因婦人之仁而因小失大的徒弟!”
他這麼說,莫非……“我當時要是開口求了你,你真的就不教我了嗎?”李霸地追在黑白郎君身後。
“那是自然。”黑白郎君回答得理所應當,“黑白郎君向來說到做到!”
中午照常休息。下午,李霸地被黑白郎君從練紮馬步的洞穴中拽到訓練場裡面。
“幹嘛?”李霸地揉着被黑白郎君拽痛的胳膊。
“和我打一場!”黑白郎君的腳尖在地面點着愉悅的節拍。
“和你?”李霸地大驚失色,“現在!?”
“和我,現在!”黑白郎君擡手便攻,“注意來!”
猝不及防的李霸地第一反應就是運起内力墊在即将接受沖擊的地方。他看到黑白郎君攻過來的内力虛散而暗淡,這一戰是試探嗎?
也不對。拳對拳,腳對腳,明顯的對應和阻擋,以及連他這個粗通招式的人都看得出來的空檔。黑白郎君在引導他出招。
出他學習過的招式。
李霸地收回攻勢,繼而改換長拳直驅,氣勁鋒銳,勢如破竹:“神毀意滅!”
在梅香塢的那一個月,李霸地的确沒閑着:對蕩神滅軟磨硬泡,要他教自己武功。
“鎮安太小,我想出門闖蕩!”李霸地現在都佩服自己,能說出那麼嬌憨的語氣來,“日後說起來,也是義父的功勞。等我開宗立派,還回來拜義父的山頭。”
李霸地記得,那時蕩神滅盯了他許久。魔的外皮較人族堅硬許多,即便化成人形,很多微小的表情也是做不出來的。因此,人對魔的印象便隻有大怒大喜大悲,畢竟隻有極端的情緒,才能從那種殼子裡迸發出來,為人所知。
而他正是挨着這張冷硬面皮的逼視,要努力将天真與順從演得毫無瑕疵。等到李霸地的脖子僵硬,身上覆了一層冷汗,蕩神滅這才松口,答應下來。學習之前,李霸地特意封了穴道,他可不敢賭蕩神滅對内力的了解程度。
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地學習和修煉。魔的練功方式與人的不同之處,在于内外功的偏向。魔仗着外殼生來糙厚,打架從不惜命,并且魔氣本身就有一定腐蝕效果;因而練功也不注重招式,隻憑強勁内力展現殺機。這并不代表沒有修招式的魔,隻是絕大部分魔會更在意内力。
蕩神滅便是典型。他的教學隻是傳了李霸地各種招式的内力走向,之後便坦言無甚可教。
“對付普通人倒也夠了。你想變強,就要勤加練習。”蕩神滅喝着戀紅梅給他倒的茶,“随着内力變強,招式自然也會變強。”
這句話挺對的,但好像也挺沒用的。反正不管是魔還是人,學武功都要勤學苦練就是了。李霸地在蕩神滅看着的時候磨洋工,等他走之後才解開穴道仔細體會。漸漸地,他感覺到了魔族武功與人族本質的不同——
“你現在覺得用過的經脈處很痛,對嗎?”黑白郎君掐着李霸地的手腕,問道。李霸地額頭上挂着冷汗,胳膊上絲絲縷縷刀切線割般的疼痛讓他說不出話,隻能點頭。
魔的招式所使用的内勁,根本不管軀體是否能承載。它隻是将内力運送到相應的地方,發出,殺傷力之外的因素一概不考慮。
所以,它對人族經脈的摧殘和消耗是驚人的。超過經脈承載程度的内勁是把雙刃劍,殺傷敵人的同時,自己也不會好過。黑白郎君讓李霸地調動内力護住受傷的經脈,自己四處轉悠着,等待戰鬥帶來的躁動平息。
“不盡興!沒意思!”黑白郎君沒打爽就容易暴躁,“雖然摸清了魔族武學的本質,但你的進步太慢!這樣下去,等我進了棺材,你也不一定打得過我!”
“别急啊,師父。”李霸地檢查着傷勢,随口應付道,“撼天……呃秋聲半說我進步快呢,我聽誰的?”
“聽我的!”黑白郎君不滿地哼哼,“那個秋聲半也是,說什麼提前碰他,天允山之約就作廢——啊,黑白郎君不是變态!”
但撼天阙是呀。李霸地暗暗笑了一會,看天色差不多了,就要去樹林裡摘點野菜當晚飯。黑白郎君讓他别折騰,接着在草地上踩出一條小道,帶着他走進雀鳴林深處。
“你記住,每個人的體質都不相同,适合蓄養身體的環境,不一定舒适。”黑白郎君這樣對李霸地說着,來到一棵生長着青苔的巨樹之下。他将扇子向上一指,扇尖對準一根粗樹枝:“日後你隻要休息,就到這根樹枝上去。之後若想武學精進,也要尋找類似的環境。”
李霸地犯難:“我能不能醞釀……”
黑白郎君說:“上去!”
濕漉漉的青苔滑不溜揪,還帶着草和土的腥氣。李霸地手腳并用,蹭了一身的水和草葉,好不容易才趴在樹枝上。他慢慢地坐起來,靠着樹幹,低頭才發現黑白郎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月升日落,皎白的月光從樹葉縫隙間漏下來。李霸地伸手接了一片,溫的。六月才起頭,夏日便已經在夜晚蓄勢待發。他打了個呵欠準備睡覺,隐約聽見下面有動靜。
什麼人?李霸地向下望去,看見一名白發少年在樹下蹦跳着招呼他。他喜出望外,連忙從樹上滑下來,握住少年的手。這麼久過去了,竟然是他!
“修儒!”
“小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