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和血一起淌了下來。秋聲半,他究竟怎麼做到的?自己沒有給他機會才是,可這沉重,這窒息,這冰冷的鐵鍊,此刻正死死纏在曼邪音的脖子上!
秋聲半仍挂着那惱人的笑容。他手上一用勁,曼邪音被扯了過去,不得不和他面對面。
“奇技淫巧,我看夠了。”秋聲半說,“我最期待的那個場面,你終究沒給我。既然這樣,我給你一個提示。”
……呼吸……期待的場面,那又是什麼……?
秋聲半笑着,擡起他被魔血沾染的食指和中指。他将這雙指微微分開,在額頭上一抹,染出兩道血痕;白皙的額頭當中,那即将幹涸的血滴垂落下來,凝固成一顆深沉的紅寶石。
曼邪音如遭雷擊。那樣的痕迹,那樣的動作,叫她想起曾見過的那副華麗的護額。她不由掙紮起來,怎麼會是他,怎麼當真是他!
“撼天阙!”她失聲尖叫道,“你!你該死了,你早該死了!”那狂傲而癫狂的笑聲,從記憶深處回響起來。“你不是還要和魔世合作嗎!?為什麼!”
“此一時,彼一時。”撼天阙慢慢地收緊手上的鐵鍊,但又留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空隙,讓曼邪音不至于真的昏死過去,“魔世沒把握住合作的機會,中原抓住了,這是你們運氣不好。”
“借口!”曼邪音的手指死死摳住鐵鍊,為自己争取呼吸的空間,“明明是你失約!害網中人空等不說,魔世的戰機也被你耽誤!”
撼天阙似乎認真想了想。
“那是你們活該。”他說,“而我,我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你們趕上我不想打的時機,還是運氣不好。”
“你——”曼邪音真的要被他氣瘋了,“放開我!不想打就讓我過去!此為魔世與中原之戰,與你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啊。”撼天阙笑道。
他慢慢地将曼邪音拉近,拉近,直到他能數清曼邪音臉上的魔紋有幾條線。
“我也帶兵,我知道戰場上的時機有多重要。為了彌補這贻誤的戰機,我送你三樁中原的生意。”
迷茫的曼邪音,看到了撼天阙舉起的拳頭。
“第一樁,”撼天阙冷冷道,“胭脂鋪。”
曼邪音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趴在地上,努力地要向前爬。鼻子發酸、發熱,顴骨更是腫脹得難受。她的指甲陷進地裡,卻沒前進分毫,因為她脖子上的鐵鍊仍牢牢拴在撼天阙手上。
撼天阙将她往回拉。
“急着跑什麼?”他埋怨的語句從曼邪音身後傳來,“人世的女子都愛胭脂,難道魔不喜歡嗎?”
他将曼邪音脖子上的鐵鍊拽在手裡,在她恐懼的目光下再一次舉起拳頭。
“不喜歡沒關系,還有第二樁。”
黑暗籠罩了曼邪音的視野。遠遠的,光明帶着神識再一次返回她的腦海,與此同時還帶來燒灼一般的疼痛。她的頭仿佛被千萬根燒紅的針紮,耳旁傳來的聲音模糊難辨,似乎是撼天阙在說話。
他好像在說,連彩帛鋪也不喜歡的話,還有最後一樁熱鬧生意,一定會讨她歡心。
不,不要了,别來了。不管是什麼該死的生意,她要走,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要活下去——
“……水陸道場。”
冰冷的詞彙深深紮進曼邪音的耳朵,在她的意識深處牢牢生根。日後的年複一年中,這個詞和撼天阙的名字将帶給她莫大的恐懼。
這是她能完整聽到的最後四個字,接下來的一瞬,嘈雜耳鳴震得她的大腦嗡嗡作響:鈴聲人聲喊殺聲,笑聲哭聲哀嚎聲,所有的聲音齊齊鳴起,侵蝕她最後一絲清明。
可恨她還能聽得見撼天阙說話。
“好聽嗎?”
她答不出口。
撼天阙沒有停手的意思,曼邪音感到自己被他掐住脖頸舉了起來。他要做什麼?要學蕩神滅,也把她的頭拔出來嗎?不能,不能……
不對。
有聲音……異樣的聲音。那般尖銳,那般迅捷的破空之聲……
不對!曼邪音奮力掙紮起來。
“撼天阙!你放開我!”她尖叫着,“我不能這麼死,不能死在這裡!我——”
有一聲悶響。她低下頭,看着胸前鑽出的三角箭頭,再也發不出聲音。她從高處墜落,模糊的視野搖搖晃晃地對準了撼天阙的靴子。
“以你做過的事來講,這樣死還太便宜你。”自上空傳來的聲音,在曼邪音耳中傲慢非常,“倘若覺得我太殘忍,面對安慶堂被屠殺的孩童,你又何曾有過仁慈之心?”
曼邪音的視野漸漸黑了下去。
熾閻天……蕩神滅……你們怎樣了……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話題。”鐵骕求衣坐在軍中帳裡,一邊向傳訊符裡說話,一邊往傷口上搽藥。那是被他的力量所繃斷的弓弦給打出來的。
“現在傳達最新情況。妖魔海陣破,魔兵軍營已被沖散,大量魔兵被驅向西方。但我們失去戮世摩羅行蹤,你最好保證你的計劃有效果。”
“不是老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嗎?哎哎哎等我一下……”傳訊符裡一陣咕隆,不知道坤儀載星把沙盤道具糟蹋成什麼樣子,“弄好了。先按原計劃吧。再說了,就算他有别的打算,隻要不會擾亂作戰目的,就不用管他。他打他的,咱打咱的呗!”
鐵骕求衣冷哼一聲,結束通訊。他打他的,我打我的?這小子總是在不經意間蹦出一些能用的意見。
他将沙盤裡軍隊的位置調整了一下,陷入沉思。
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