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攬月！”

慕流雲教的劍法在實戰中特别好用，李霸地簡直愛不釋手。尤其剛才這一招，躍上半空再俯沖下來收割魔将的頭，感覺真爽。

但是他又想到，郭築說這一派在江湖上闖蕩出名堂的招式也隻十招；可是慕流雲教他的林林總總也有二十幾招，其中不乏亮眼劍式。這個門派到底是怎麼回事？

算了，眼下還是清理魔兵為優先。李霸地以劍頓地，長虹如歌激蕩而出，方圓數十裡魔兵盡數化為血霧。

招式要好使，果然還得功夫高。

他望着達摩金光塔直奔而去，敢攔路的魔兵悉數被他斬于劍下。來到塔底下的時候，他堪堪瞧見戮世摩羅的披風隐入那扇金色的門。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李霸地活動一下身體，順手劈了一隊想要闖入塔中的魔兵。接下來的戰鬥，閑人還是越少越好。

李霸地提着劍沖進達摩金光塔。

戮世摩羅跑得飛快，但李霸地還能攆得上。他的小高跟在沙地上敲出“嚓嚓”的聲音，留下一連串小洞。他們穿過又一片翠竹，在被竹叢環繞的空地之中，戮世摩羅轉身，一刀向李霸地劈了過去。李霸地連忙後撤，提劍格擋。一串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後，逆神的力道終于被他卸到一邊。

戮世摩羅揮了揮逆神，将它扛在肩上。

“原來是小花仔。”他的口氣算不上禮貌，“一路追着我做什麼？倘若你看到我那個喪氣老爹史豔文，告訴我他在哪裡。”

李霸地舉起劍對準戮世摩羅。

“我隻需要知道你在哪裡就夠了。”他說，“中原被魔世侵略至此，罪魁禍首就是你！和我打！”

戮世摩羅開心地笑着，将逆神從肩膀上放下來，擺出進攻的姿勢。

他一步步地逼近李霸地。

“小花仔，你這番說辭很慷慨啊。你以為你是話本裡的窮小子，偶爾得了機緣就能翻身嗎？哥哥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主角隻會是，并且永遠是，我的好大哥俏如來啊！”

猛烈的氣勁驟然爆發，戮世摩羅将他在梅香塢前的招數故技重施。李霸地踩着竹子向上跳了好幾下，躲過這數層氣勁餘波。

“所以。”戮世摩羅把逆神杵在地上，“除了他，其他的人都殺不了我。你不要空費力氣，乖乖将史豔文的行蹤告訴我，本帝尊給你一個痛快。”

李霸地沉默了一會，歪頭掏了掏耳朵。

“說的什麼羅裡吧嗦的。沒聽過魔之甲會讓人不講人話！”他撣掉指頭上的灰，“再說，你怎麼那麼笃定我會知道史豔文在哪裡？我跟他又不熟。而且，就算我知道，沖你剛才說的，我也不會告訴你。”

他把劍往戮世摩羅身前一橫。

“既然說不說都是個死，我甯願與修羅國度帝尊戰死，這才叫爽快！”

“很好，很好。”戮世摩羅的聲音陰了下來，“年輕人，有志氣。本帝尊就獎賞你這一刀好了——”

烈焰狂濤！李霸地驚覺四周不知何時已燃起熾盛大火，火舌靈動兇猛，火勢如浪似潮。他早聽聞在一些武學中，内力可以驅動環境變化；可極短時間裡燒起這麼大的火，戮世摩羅對内力的控制水平可見一斑。

而被火焰燎紅的逆神，才是最難對付的。戮世摩羅仗着四周兇猛火勢揮刀而上，滾熱刀刃挾帶剛猛氣勁，道道直沖李霸地死穴。李霸地下意識用劍擋，卻看到劍身和逆神接觸的地方，也被高溫烤得通紅。

不能這麼硬來。他卸勁挪步，看着戮世摩羅内力的走向，一連躍過數道刁鑽刀式。應當說，戮世摩羅的空門很明顯，他出招時基本放棄自身防禦，将全身心都用在進攻上。隻要記住他慣用的聚氣處，破招不難。

可戮世摩羅之所以會放棄防禦，就是因為他有魔之甲。李霸地一籌莫展之際，看到身後火焰，心裡不由一動：

被内力改造的火，會不會并非僅受招式主人調控？

試一試。他一掌過去，挖出一團沾着火的土。明亮的綠色火焰在他手心燃燒着，陌生内力在他的經脈裡波動；對面的戮世摩羅舉着逆神壓低身子，正要再次出刀。

“你的刀，我看夠了！”李霸地喝道，“醉月羽觞！”

無數受到内力牽引的火星懸浮起來，圍繞戮世摩羅盤旋，融合成一條綠色的火龍。這火龍的雙眼赫然泛着金光，它咆哮着昂起頭顱，繼而一頭向戮世摩羅心髒處紮去。

直直撞在逆神之上，接連不斷地，碎出無數灼目青焰。

戮世摩羅的目光，隔着火龍被撞碎而迸射出的火星盯着李霸地。

“用我自己的招式對付我，小花仔，你帶給我的驚喜還有多少？”他看了一眼逆神，上面被火龍撞擊的地方紅得發亮。他将逆神旋過一圈杵在地上，四周烈焰随着這一動作被聚攏在逆神刀身。

“這杯酒就是你對哥哥的孝敬嗎？我倒是聽聞，中原有種烈酒叫狂龍醉。你想請哥哥飲，可是用錯方法了。”

他一邊說，一邊拖着沐浴青焰的逆神在李霸地身旁緩步而行。李霸地手中的秋霜切玉也一刻都不敢放松，天知道戮世摩羅什麼時候會運使下一招。逆神沉重地割開地上的沙土，留下一行深深的刀痕。

“但沒關系，人總要學習的。小花仔，接下來的話，你可要仔細聽。本帝尊的處世哲學，不會輕易教給别人。那便是——”地上的逆神刀刃一偏，李霸地驚覺不好，連忙疾步後撤，險險躲開橫掄過來的刀風。雪亮刀氣背後，是戮世摩羅幾近癫狂的笑意：

“好東西要給客人管夠！輪回之境！”

刹那間，鋒利刀氣挾着滾熱青焰從四面八方向李霸地逼來。他向上躍，刀光便在他頭頂；向下蹲，刀風卻已在腳底；向左奔，刀氣将去路封鎖；向右逃，刀刃早截斷生天。前方刀挾殺意綿綿不絕，背後焰随怒火熾浪斷魂。輪回之境，不僅是内勁結合刀氣在環境中不斷反射而成的絞殺之鍊，更是中招之人即刻命歸輪回的絕境！

沒有時間猶豫，李霸地當即長虹如歌上手，護身氣罩霎時膨大數倍，将奪命氣勁隔在罩外。難得一瞬的喘息，他迅速開始回憶俏如來曾交給他的内容。内中說，倘若戮世摩羅用此招……

“别懈怠啊，小花仔！”

王八蛋！李霸地當即回身，秋霜切玉再一次擋住逆神的沉沉刀勢。戮世摩羅笑得張揚，也不知是開心還是生氣：“你這招長虹如歌，進可攻退可守，倒是個萬能的招式。但是……”

劈、砍、挑、砸、削，李霸地的手腕，在秋霜切玉和逆神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逐漸開始發麻。調内力防護嗎？不行，外面刀氣忽視不得，撤了長虹如歌可真的隻能落得死無全屍。可是戮世摩羅的刀法真正靈巧，那樣一塊沉重的暗鐵，在他手上如幽魂一般，軌迹飄忽，難以琢磨。

又一次清脆的撞擊後，戮世摩羅進攻的刀勢忽而一轉，停了下來。他将逆神舉起來，指着李霸地的心髒。

“但是氣罩防得住内力，卻防不住人；你使得了長虹如歌，與此同時也攔得住我嗎？隻要我打斷你氣息的運轉過程，本帝尊就能欣賞那最美麗的漫天花雨了。小花仔，準備好喔。”

李霸地眯起眼睛，後退一步。怪惡心的，但戮世摩羅說得沒錯。如果長虹如歌被打散，那外面伺機而動的輪回之境一定會将自己撕個粉碎。

除非俏如來說的是真的。

刀刃破風，戮世摩羅掄着逆神沖了過來。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斬下李霸地持劍的手。墨綠鐵刃的冰冷閃光數次劃過李霸地手臂，得虧秋霜切玉将力道引開，否則依那般沉重刀勢，手臂當真難保，

而李霸地的注意力不全在自保上。他隻盯着戮世摩羅揮過來的刀尖，那上面為增加破壞力而灌注的内力，随着每一次格擋越來越亮，越來越閃耀。到那一刻，内力從刀刃到戮世摩羅的手臂，形成一條完整的閃亮軌迹時——

現在！李霸地平穩呼吸，調氣護身，當即撤下長虹如歌。在奪命輪回之境切身之際，他向後一步，踏光脫出死地。

戮世摩羅的刀在輪回之境本該絞殺李霸地的地方斬空。他不由一愣。這一愣讓李霸地抓住時機，飛身發出數道劍氣，在魔之甲上叩出陣陣悶響。

“虧你還是帝尊，自己的招數，自己都沒研究透徹。”李霸地貌似雲淡風輕地整理衣服，将躲閃不及被輪回之境切割出的傷口藏進去，“一心不能二用，當你專注于打斷我的時候，外面的輪回之境，你早已無力操控。現在如何？殺不了我，換我殺你嗎？”

逆神沉默着，慢慢地垂下地。

“那就來試試看！”戮世摩羅的眼中隻剩下怒火。他腳尖一點疾步向李霸地沖去，逆神随着步伐迸射出大團青綠火焰。李霸地見狀，決定不和他硬拼，立刻轉身向竹林外奔去。

“小花仔，跑什麼？是本帝尊沒摸準你的喜好，招待不周嗎？你可千萬别跟我客氣，若是哪裡玩得不爽，本帝尊用中原人的命來湊！”

你可千萬别說話了！李霸地躍上竹梢躲過戮世摩羅兇狠的一刀，接着發力向遠處那一點顯眼的金光狂奔。戮世摩羅應該不是這麼狂躁的人，這次打輸對他刺激這麼大嗎？

“講到中原，我最佩服的還是這個地方的人傑。就好比春江月，這是他自己報上的名唷——本帝尊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和小花仔你實在很像。難怪曼邪音那樣喜歡，我聽說他們在安慶堂——”

秋霜切玉和逆神撞擊，悠長的鐵器交接聲回蕩在竹林中。

“春江月是烈士！”李霸地在全力使劍抵擋逆神的同時，兇狠地展現出怒意，“你的态度給我放尊重點！”

“要尊重，用實力換啊？”逆神巧妙地一旋，秋霜切玉險些被絞進刀刃間的縫隙去。李霸地無暇顧及戮世摩羅嘲諷的神情，提劍轉身繼續奔跑。之前看到的那一點金光處，隐約有鐘聲傳來。也許那裡有人可以幫手……

戮世摩羅踩着坤儀載星的腳印追他。本以為這小子忍辱負重是一把好手，看來也有自己的血性在。這次他孤身闖入達摩金光塔要與自己戰鬥，想必勝邪封盾對他能打敗自己這件事成竹在胸。

哼，他們妄想。這幫三教九流什麼都往裡面接納的人，也就隻能搞搞那種無聊的惡作劇了。必須承認，能發現自己在春江月身上裝的追蹤術算他們能耐；而他們在終點留下的那副對聯，則是明晃晃的挑釁：

戮世生業，人堕為魔，何堪累累血債？

摩羅阻道，孽障隻眼，哪得莽莽青天！

還有個橫批。

身死道消

真正是一群别緻的中原人。就讓他們挑釁好了，自己統一大業的下一步，就是用坤儀載星的屍體來做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