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魔？在最偏遠的金雷村？

中魔戰争已經結束，李霸地想不到，現在中原境内還能有魔兵殘留。

不過回憶起來，四方山之戰獲勝以後，并非所有的魔兵都被驅往佛國。

他想起黑水城内，大匠師提過的消息。戰争結束之後，經過中佛雙方共同清點，修羅國度自發動侵略戰争後兩年以來，損失如下：

總數百萬的魔兵，佛國内部押有五萬，戰場上死了七十二萬，被勝邪封盾俘虜者十五萬。餘下八萬魔兵，被勝邪封盾擊潰，盡數流離在人世之内。

實際上，這是一個不小的數字。而最讓李霸地感觸的，則是中原人民的決心。

為了抵抗魔世，兩年以來，中原人民共犧牲一千五百二十八萬三千四百零一人。

若說人多不怕死，中原才是最不怕的那一方。就算拼着流幹最後一滴血，也絕不與侵略者妥協，一定要把他們趕出中原去。

那麼，倘若是這八萬魔兵盤踞在金雷村附近，他們在日子不太好過的同時，一定不會放棄騷擾金雷村。

然而依常欣所說，金雷村既無添丁也無喪葬，說明生活尚且平靜，沒有魔兵或者别的什麼人趁隙作亂。

這就奇了。如果不是魔兵，為什麼武斂君信誓旦旦地說“有魔”？他這個人，雖然臉色經常不甚明朗，說的話倒是闆上釘釘，不會作假。莫非……

李霸地心中有了一個猜想。他讓武斂君稍安勿躁。

“這樣偏僻的村落，發現一兩個落單魔兵倒也不奇怪。”他帶着武斂君走出金雷村，“咱倆先去看看，有什麼情況，上報就是。你在哪發現的？有多少魔？”

武斂君帶着李霸地上山。

金雷村之所以能夠在戰火中維持平靜，是因為它在地處偏僻的同時，四面環山的地形也有利于躲藏。能夠聯系到外界的地方，隻有幾條從山縫裡漏出來的小土道。

武斂君正是踩在這樣的小土道上，領着李霸地往山裡面去。李霸地看着他在近八十度的陡坡上如履平地，心裡覺得他真是屬山羊的。

“哇啊啊……你等等我！”

李霸地被土坷垃絆了一下，結結實實趴在陡坡上。他轉頭看了一眼山腳，那高度着實令人頭暈目眩。李霸地隻覺腳脖子發軟，實在沒力氣再站起來：“武斂君！你都到頂了，拉我一下嘛！”

武斂君背光站着，低頭看向李霸地。他的神情在陰影下并不十分明晰，模糊地，李霸地覺得他笑了一下。

“副盟主原來不擅長爬山。”他說，“一年之内，就将武功提升到與三尊相差不遠，我還以為你學什麼都快。”

“那是師父教得好啦！”李霸地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快點拉我上去！一會要是滑下去，再爬上來更麻煩了。”

武斂君蹲了下來。

“登這種陡坡，要訣在于身體前傾，使用腳尖抓地。行進時一定要迅速，不可以過多猶豫。”

他抱起胳膊，目光變得更加複雜。

“你在殺魔兵時，是什麼感覺？快慰？刺激？興奮？還是麻木？”

“你說話怎麼東一句西一句的？殺敵的時候哪裡想過那麼多啊！”

李霸地攀住土坡的手腕還是抖。他的眼前，漸漸浮現出馬家屯前的血色夕陽。

“其實什麼都沒想。隻是覺得，我有義務把這幫惡魔全部攔在外面。無緣無故去殺生，我一定下不了手。可是，當我親眼目睹那些魔兵的惡行，什麼恐懼和憐憫，就通通沒有了。”

他緩緩松開手，依武斂君所言，嘗試着慢慢調整重心。

“畢竟，倘若都去憐憫魔族，誰來同情被魔族屠殺的同胞？戰場上的血債，戰場上還！”

李霸地伏低身子，将内力灌注在腳尖，蜻蜓點水幾步登上。管用！隻要不回頭看下面，全力攀登上去後，恐懼的心理便沒有了。

他沖得狠了，一時間忘記武斂君尚在坡頂，連忙刹車。這一刹，重心偏移，腳底不穩，李霸地“哇”地一聲向後要倒。武斂君起身，彎下腰伸出胳膊，緊緊拉住李霸地的手腕。

他用力将手臂一收，李霸地便站直身子，和他一起立在山坡之上。

“難怪……你年紀輕輕，就能面對戰争的殘酷。”晚陽西斜，映亮武斂君一閃即逝的落寞，“那些魔就在我身後，你來看吧。”

李霸地擡頭望去。隻見金燦燦夕陽傾瀉而下，籠住這一片被群峰環繞的甯靜村落。淺池，薄田，草屋，輕煙，任誰來看，這都隻是一副冬末春初的甯靜鄉村景象。

他轉頭，不解地望着武斂君。一座小村子，與金雷村最緊密的連接是隔峰相鄰，這和魔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