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句帶着傲慢的挑釁,輕易地燃起了李霸地内心的怒火。但縱然如此,他也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畢竟對面是任飄渺,天下第一劍客,稍有不慎就會被玩弄于鼓掌之間。
但是要怎麼應對才好?
冥醫已經盡量退往戰場邊緣,任飄渺的目标也是直指自己。旁人的安危暫時可以不用擔心,那麼現在應該将任飄渺的焦點引離冥醫,越遠越好。
李霸地這麼想着,就這麼做了。沉重的劍氣仍然在進逼,他被壓得步步後退;半道腳腕使巧勁一轉,進犯劍氣被悉數送進樹林,頃刻間樹摧草折,大地被劍氣切割分裂,激起大片塵土。這當然還沒完,劍氣過後是冰冷鋒銳的無雙,李霸地隻一交手,就覺得手上秋霜切玉似有千斤重。他不敢硬來,忙借力後退兩步,要和任飄渺拉開距離。
而任飄渺用劍如雨似霧,李霸地撤離時,他的劍氣便像水霧般不着痕迹地跟上來,劍氣中無雙冷冽的劍鋒,就是那一滴奪人性命的雨珠。李霸地見一味躲避甩不掉他,想再引劍氣偏離方向,卻見對方内力茫茫一片籠罩四面八方,不知往哪裡施力的好。
但無雙實實在在更近了一步。李霸地的長虹如歌和對方相較起來猶如漁網比綢緞,越硬撐越覺得心虛。他不敢貿然撤招,隻好轉動劍鋒,使長虹如歌随劍而動,意在擾亂對方劍氣,尋求出路。
也是這一轉,讓他想到了:
此情此景,正好可以利用飄渺劍法中的“空”與“虛”來破招!
說動就動,旋轉劍鋒未停,李霸地後撤半步站穩腳跟,秋霜切玉就勢在空中劃一個圓。四周任飄渺散發出的劍氣随着圓的形成而逐漸凝固,當劃動的軌迹在劍鋒引領下接軌的那一刻,罡風震動,劍氣四散,隻留下正好與秋霜切玉對鋒的無雙,和無雙之後任飄渺微微揚起的嘴角。
李霸地心裡一沉:還把他瘾給勾起來了!
無雙動得比秋霜切玉快,兵刃碰撞的響動在手腕拇指根部傳來酸痛後才姗姗來遲。随即乒乓兩聲碰撞,又是一連串鞭炮似的脆響。李霸地且戰且退,不敢怠慢,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将任飄渺拉得離冥醫越遠越好。
這個人不是他能硬碰硬的等級。哪怕不使用劍氣,僅僅兵刃的攻勢,都如春雨一般驟密,絲毫沒有返攻的空間。李霸地想再用飄渺劍法,起勢卻通通被任飄渺封住,隻應付無雙已是自顧不暇,對招方面,竟分毫動彈不得。
可是,不對。
倘若任飄渺僅僅意在封鎖自己的進攻路線,那他的招式變化,就太過明顯了。擡腕,架臂,橫肘,越是應對,越發現其人進攻節奏猶如追随一首聽不見的樂曲,在靜默的鼓點上翩翩起舞。
那麼,在樂曲的間歇……
李霸地穩下氣息,沉心應劍。幾式碰撞下來,又是一次對鋒,但這次,無雙的角度有些許偏移。劍刃在對上秋霜切玉的瞬間,劍鋒一轉,貼着劍身向上滑行。李霸地下意識便換招要躲,卻躲不開,兩片精密鍛造的金屬始終細密摩擦,蹭出長長一道令人牙癢的聲音。而無雙雖緊貼秋霜切玉移動,越是逼近李霸地手腕,越是顯出邊緣鋒利的殺意。
眼見無雙閃着冷光的劍意已經逼近秋霜切玉劍柄,李霸地不由咬緊牙關。這樣不行,得破招!
對了,破!
李霸地靈光一閃。他伸展手指,慢慢握緊劍柄。劍一自劍尖發出,卻沒有攻向任飄渺,而是在長虹如歌的引導下悉數灌注進無雙與秋霜切玉之間的縫隙。無數細密的劍氣團緊追着無雙,填補進它和秋霜切玉間的夾角。最終,在無雙的劍鋒被徹底頂離秋霜切玉的刹那——
“?”的一聲,劍一成勢,硬生生将無雙從秋霜切玉身上彈開。李霸地抓住難得空隙,幾式劈斬大開大合,竟讓任飄渺也有了幾分回擋的架勢。但天下第一劍客的實戰經驗何其恐怖,他很快便用無雙勾住李霸地劈來的秋霜切玉,巧勁再轉,劍鋒橫掃,李霸地隻來得及回護住心脈,就被一股猛力推向戰場邊緣。
說實在的,他根本沒有反抗的時機,隻覺耳邊狂風勁掃,後背像是被一陣接一陣地猛捶。等他緩過來勁站穩腳跟,隻來得及和身後撐住他的冥醫交換一個眼神。
想來也是,任飄渺怎麼會輕易放冥醫離開。
眼前冰冷劍光奪走了李霸地的注意力,他安撫地拍拍冥醫,提劍再次迎上。到現在為止,任飄渺隻攔不殺,所做一切真的像是隻為見識李霸地的最高水平。但高手耐心都有限,他必須用出平生所學才能過關。飄渺劍法雖是精巧,但他所掌握隻有前八式,貿然運用隻會露怯。過往情景在李霸地眼前倏忽閃過,最終他決定了——
“銀河九天!”
燦然内力從劍刃上凝結,彙聚成銀色星河拔地而起。夜風緩慢地流淌過李霸地的發梢,灌進他的衣領和袖口,将他緊握劍柄的指關節凍得發僵。劍鋒毫無阻礙地刺破夜空,璀璨的内力光點聚集在鋒刃之上,隻望着任飄渺心口而去。
也點亮任飄渺臉上帶着貪婪的微笑。
“不夠。”
李霸地聽見任飄渺這麼說。下一瞬,銀河九天被生生熄滅,一股強橫的力道将他拍回地面。冥醫将摔得七葷八素的他攙了起來,卻挪不動步子。李霸地喘過氣後,也發現了——
任飄渺身後那道由千萬劍氣流轉而成的華麗光柱。
劍九,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