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必須今晚。俏如來說馬車已經備好,倘若今夜出發,還能在車上休息片刻。李霸地在房間裡打包好行李,想着好不容易向俏如來争取到的一個時辰該怎麼用。
畢竟他完全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走。至少離開前,绯桃和朱杏必須安置妥當。朱杏方面,龍曉月給的劇情他已經看過了,心裡有數。绯桃的話……
眼前亮起一點燭火,绯桃端着油燈過來,點亮李霸地桌上的蠟燭。
“少俠這就要離開嗎?”李霸地看到她肩上背了包袱,“我說了,我要跟你一起走。反正宮裡的活我也幹膩了,再說伺候别人還不如伺候——”
李霸地趕忙咳嗽兩聲:“好好好,咱不伺候人。你就這麼跟着我走,沒問題嗎?你不要工錢了?”
绯桃說:“不要它了!宮裡做活這幾年,我也攢了不少體己。何況要真辭了,挺麻煩的。我們簽的都是賣身契,哪怕請假,都得從大總管一層層往上報,最後……”
李霸地撩開下擺,在鐵骕求衣對面的桌旁坐好。
“所以我過來找你了。放兩個婢女自由,對軍師來說很簡單吧?”
鐵骕求衣坐在桌子對面,閑散地翻着一本檔案。看到李霸地臉上的笑容,他合上書,坐直身子。
“這不是問題。問題是盟主在在對苗疆有敵意的時候,還敢來找我。”
李霸地問:“什麼敵意?”
鐵骕求衣沒有立即回答。他隻是沉沉盯着李霸地,在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過後,猛地把一張紙拍在他眼前的桌子上。
“難道這張還珠樓的請帖,和盟主完全無關?”
這一下着實讓李霸地的呼吸凝滞一拍。他用指甲掐了一下析出汗液的掌心,微笑着伸手拿過請帖:“有話好好說嘛,那麼大火氣幹什麼。”
等他打開請帖,定睛一瞧,原來是神蠱溫皇以個人名義邀請蒼狼聚會。聚會的地方是醉芳林,修儒有時會提到這邊的草藥生長比其他區域旺盛,因而李霸地有些許印象。
“神蠱峰在苗疆向來冷遇,神蠱溫皇此人,苗王處理事務時更是擱置不提。而今神蠱溫皇突然有此試探,盟主,你作為溫皇的病人,難道脫得了幹系!”
鐵骕求衣聲音壓低之後氣勢沉沉,顯得比平時更兇。面對他的逼迫,李霸地穩住氣息,不慌不忙地把請帖放回桌上。
“看來軍師對苗王宮内部動向了解得很透徹。既然如此,倘若我不是因為侍女的事主動找你,你也會找上我吧。既然這樣,軍師不妨猜猜,俏如來為什麼主動留出你我交流的空閑?車馬已經備齊,一炷香之前我就能走。”
鐵骕求衣說:“因為你一定會來找我。”
李霸地說:“對。”
他身子前傾,将請帖往鐵骕求衣那邊推過去。
“而且你一定會放我離開。”
鐵骕求衣皺緊眉頭,卻沒有說話。李霸地坐直身子,道:
“請帖落款是溫皇前輩的名字,而不是還珠樓。苗王從未向我提起請帖,恐怕全權處置此事的隻有軍師。我不知道軍師如何與前輩接觸,但軍師突然與我發難,想來前輩和軍師說了一些事情吧。”
他看着鐵骕求衣在躍動的燭火下慢慢直起腰。
“不用試探我了。我的确說過,我的敵人是你——或者類似的話。”
四周黑暗驟然變得濃重。鐵骕求衣雙手撐上桌面,寬闊的肩膀壓了下來,燭火下的淺棕色雙眼亮得幾乎着火:
“盟主是要破壞和平條約?”
那副模樣,簡直是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說不緊張是假的,李霸地避開鐵骕求衣的視線,低頭把蠟燭挪遠了些。之後,他翹起二郎腿,注視着鐵骕求衣,溫和地說:
“還沒有那麼嚴肅。畢竟我和前輩所說的敵人,不止包括軍師。除軍師外,尚有凰後、忘今焉、赤羽信之介,以及……”
他對鐵骕求衣調皮地眨了眨眼。
“……默蒼離。”
周邊氣氛一下子松快下來,鐵骕求衣坐了回去。他雙手抱胸,仍然面無表情,但說話的語氣已然松弛許多:
“看來盟主是要把墨家一網打盡。”
李霸地擺擺手:“哪裡話,默蒼離在九界的分量人盡皆知,難得有線索,當然要抓住它。”
鐵骕求衣揚起眉毛:“既如此,盟主可否将線索共享?”
李霸地問他:“那你願意把你的線索給我嗎?”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片刻後,李霸地拿着朱杏和绯桃的賣身契走出房間。如果說之前神蠱溫皇暗示他默蒼離會再次現身江湖是一次試探,那此刻鐵骕求衣的表現,幾乎能将此事坐實。如果真是這樣,俏如來的急切就能說得通了。
那麼,關于朱杏的身世,還是盡快解決的好。畢竟……
這麼想着,他來到了侍女們的居住區域。朱杏提着燈從外面回住處,見李霸地站在牆外,便走近兩步行禮。
李霸地将她扶起身。
“我今晚就要走了,以後你我便無主仆之分,不用行禮。不過走之前,我想把你的賣身契還你。”
他将屬于朱杏的那張契約拿出來,鄭重地交給她。朱杏下意識要伸手去接,頓了一頓,卻又垂下視線收回手去。
“哪怕得了自由,妾身也無處落腳。留在苗王宮,至少衣食無憂。”
她低聲道謝,後退兩步。
“盟主心意朱杏心領。望盟主日後福滿壽長,順風順水。”
李霸地趕在朱杏再次行禮前扶住她。
“好了,客套話還是不要說。你的顧慮我明白,這麼多年過去,沒名沒姓的村子的确很難找。不過,我就是來解決這個問題的。你的那名朋友,阿玉……她真實的姓名叫琉雲,對嗎?”
【憶無心在美人閣的時候的确有一名侍女,出現在《九龍變》第二十集的十五分鐘左右。她出場時叫憶無心‘小主人’,為憶無心向姚明月求情。
【這樣的話,琉雲和憶無心可能關系比較好,所以憶無心會說她有印象。但是問題也出在這裡:琉雲和阿玉不是同一個名字。而且劇裡的琉雲隻是被姚明月恐吓了,并未提及她受傷甚至死亡。具體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動,李子你再仔細查一下。】
懷揣着龍曉月這般解釋,李霸地期待地注視着朱杏。聽到琉雲這個名字,朱杏一下子擡起了頭。李霸地松開她,将屬于她的賣身契塞到她手裡。
“拿好。你畫押的時候可能沒仔細看,這張賣身契上其實已經詳細闡明你的出身。依上面所寫,你出自閑雲村,是村民朱大三與妻子劉氏的長女。因為家中無錢,所以将你賣與美人閣……”
朱杏一聲不吭。
李霸地隻好繼續陳述:“當然,這和你的說法有出入,所以我又查了查。苗王遣散美人閣後,因姚明月是叛将,所以封存了美人閣來往信件以及所有書籍,希望找到更進一步的線索。你朋友的信息,也是在這裡發現的……”
他從懷裡取出第三份賣身契,交給朱杏。這次朱杏沒有猶豫,上前一步将它抓在手裡,細細摩挲。李霸地點着契約上的字迹,說道:
“你看清了,上面的名字是‘琉玉’,但‘玉’字被劃掉改為‘雲’。她和你一樣出自閑雲村,來美人閣的時候六歲。十六歲時她身亡,所以契上有增補的地方。喏,就這裡,右臂缺失,上吊窒息而亡。上面寫的狀況,和你印象裡的一緻嗎?如果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