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方真的決定到此為止嗎?你隻差最後一步了。如果在這裡放棄,庭審就必須延遲到明天再進行。”
明天……明天還會來這麼多人嗎?明天還會有這麼好的時機嗎?不,不能在明天……
“你辛苦了。”
溫潤的聲音在腦海裡出現,海綿般吸走心底所有的緊張與惶恐。李霸地定了定神,把目光從桌上躺着的烏木牌位資料上挪開。
不。
他的目光越過赤羽信之介,看着觀衆席上正襟危坐卻悄悄掐着虎口的蒼狼,咬着指甲蓋的劍無極,嘴唇抿緊的雪山銀燕,以及攥緊袖口身體僵硬的憶無心。
不能辜負史豔文,更不能辜負現在到場的人。
隻能在今天,隻能在現在!
他将雙手按上桌面,撐着桌子站起身來,讓風吹幹他額上的虛汗。
“控方可以解釋。”
不行也要上了!
“這個牌位……”
證據鍊驟然斷裂,李霸地底氣盡失,隻覺得小腹一陣陣發虛,腳步也開始虛軟,眼前甚至冒起了金星。他揉揉眼睛,站直身子打算重振旗鼓,卻發現金星并沒有消失。
嗯?等一下。
難道是内力痕迹?
他擡頭望去,這才發現自己在情感沖擊之下,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将内力視野打開了。被激活的苗王宮陣法圖上,活躍的黃藍雙色仍在閃爍,那頻次和頻率分明和牌位……
等下,牌位!沒錯,是這個完整的烏木牌位!它顯示的内力痕迹,竟然能和苗王宮陣法的内力流向相互關聯!
但是且慢,隻有内力痕迹顯然并不能讓法庭衆人,尤其是赤羽信之介信服,畢竟内力痕迹隻有自己能夠直接看到。而現在申請掣靈簽,恐怕又會被赤羽以拖延庭審為由駁回。
需要一個更直接的證明方法。
李霸地擡頭望向赤羽信之介。雖然不知道這個新的牌位是什麼時候制作的,但它的形制,尺寸,毫無例外和被自己打破的那個舊牌位相同。盡管赤羽一直在否認符箓與自身相關聯,但雨音霜可是親口承認,這舊牌位是她從西劍流帶來的。
那麼,與舊牌位極其相似的新牌位中,很可能仍然有同樣的召喚八刀痕的符咒。
可是為什麼要做一個新的呢?自己從孟赫處脫身并趕到祠堂,應當是變數才對。如果赤羽信之介連這個都能料到,那豈不成神仙了。
要是赤羽沒有料到的話……李霸地盯着牌位底部刻着的劃痕出了神。對,這底部的劃痕,明顯就是卦象澤地萃,并且和現下被激活的納靈大法相同。如果牌位受到納靈大法的牽引,那近距離接觸過納靈大法的人——
不靠譜的猜測。李霸地皺緊眉頭,與赤羽信之介藐視的目光對視。
但是必須邁出第一步!
李霸地說:“控方申請檢驗證物。”
俏如來一愣:“控方,現在是關鍵環節。若無端拖延庭審,我隻能判你藐視法庭。”
“控方有把握。”李霸地盯着赤羽信之介的雙眼緩緩道,“我申請檢驗的證物是,剛才經過檢驗的烏木牌位,和史豔文帶來的第五根木釘。”
赤羽信之介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他的身子又開始向前傾,握緊栅欄朝李霸地投去銳利的視線。
而李霸地在接過木釘後将其擱在一旁,放平牌位,把底座拆了下來。接着,他拿起木釘,對赤羽信之介說道:
“赤羽信之介。作為辯方,你在庭審開始的那一刻,就一直強調是中原和道域聯手栽贓你。這是一個很嚴重的指控。而你之所以能握着這個指控跳到現在,也是因為庭上無法将其證僞。但你别忘了,庭上無法證僞的同時,你也不可能将其證實。現在麼……”
他的目光轉向牌位。
“控方已經給過你機會,就是讓你痛快承認納靈大法與炎魔有牽連。而因為你拒絕認罪,論證不得不被推遲到現在。”
李霸地擡起頭,對赤羽信之介笑了一下。
“辯方對激活的地方是納靈大法相當質疑,對吧?我們現在來做一下驗證。我記得納靈大法一旦解陣,必遭反噬,屍骨無存。那麼,如果我這樣——”
他将釘子紮在牌位上閃爍光芒的地方,揮起牌位的木質底座,就要狠狠拍下去。在那一瞬間,空氣凝結下來,所有人的動作刹那放慢。隻有一聲尖嘯,驚醒在場衆人——
“住手!!!”
那是絕望與恐懼交纏,被壓迫到極緻的人才能發出的呐喊。赤羽信之介在守衛的壓制下,仍然向李霸地伸出手去,想要阻攔他。現在的赤羽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一個半時辰前那個冷靜優雅的軍師,全然不複存在了。
他見李霸地的動作停了下來,掙開守衛壓制的動作也放輕了力道。他頹然垂下目光,喃喃着“輸了”“西劍流的榮光”“無顔”之類的詞句。突然,赤羽擡頭看了一眼李霸地,又暴起沖向栅欄,卻是對着俏如來喊道:
“休想就這樣審判本師!就算陣法是本師設計的,我也——我要——我要告發——”
赤羽信之介深吸了一口氣。
“都是這個人把我的陣法用在苗王宮上!我要告發道域輔師琅函天,忘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