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青白起了個大早在屋裡踱着圈子,并不大聲,莫懸還是醒了。輾轉能随意,果真是分開了。
蓮葉白性涼,猜想靈結浮躁通通被澆滅了,這才遂願分開。
秋青白看來心情不錯,莫懸一睜眼,他就想好了似的欠身過來朝莫懸笑,問候了幾句要莫懸快回師門去。原來他權已摸清了此間,早都自去洗漱完畢,還在院裡清醒涼快過一頓,隻等着莫懸也醒來了。
莫懸覺得有些好笑,竟不知道秋青白臉上不顯露,卻在心裡存着期待。師父的清明殿,自然是要帶着秋青白一同去的,可不放心留他一個人在這裡。
恰是雲霧缭繞處,石竹水影,逸趣橫生。虧得清明殿不是什麼嚴謹講究的地方,俗塵遠鬧,莫懸打着哈欠往前走。秋青白跟在背後,風度清雅得緊,毋談他那張臉,分明不與昨日的秋青白全然一樣了,不過還是才子不錯的。
向法堂去,那面道上走過來個手搭拂子,平頭正臉眉清目朗的男仙,該是要出清明殿的。
莫懸上前問道:“勞煩這位仙友,清明殿主人在否啊?”
男仙别了别拂子,和顔一笑,答:“今日師父不在,仙友何事啊?方便與我說說,明日我禀告給師父。”
師父?什麼師父,師父幾時又添了新徒弟,還是師父把清明殿賣了?
莫懸存疑:“哦,我是瀾癸的徒弟莫懸,仙友呢?”
對面稍驚,擡眉喜道:“不對不對,我是你師弟呀!師兄你認不得我,我是師父的三徒弟,沒見過的。”
還真是新徒弟,文武雙子嗎?莫懸心思忽的沉了,雖說他自己不算什麼尚文尚武的厲害徒弟,可到底是正經的大弟子,師父哪裡用得着叫師弟做這辛苦活——難不成幾個年頭過去,師父順其自然地忘了還有他這個大弟子,不管也罷了?
“哦師弟啊,那還有一個呢,怎的就你一人在這裡?”
這文秀一聽莫懸問起,笑得愈發高興了:“二師兄昨日拿了一條大花蛇回來,鎖在山洞裡教訓呢。”
哼,文武雙子。不過莫懸轉念想來,倒也不盡然是此一種可能,另一說便是師父心裡疼愛着莫懸,知其辛苦而不令莫懸辛苦,要不然此時拿着拂子掃灰塵的就是莫懸了。
隻一想通,莫懸随然明亮起來。
文秀扭頭看了一眼秋青白,問道:“師兄,這位是?”
莫懸猶興道:“哦,他是我在凡間的好友,我請他來做客的。”
文秀聽罷,看着秋青白又是一笑:“師兄的朋友,準是和師兄一樣高風亮節的!”
莫懸心下暗喜,問他:“嗯?怎麼說?”
這文秀師弟确是讨喜的,會說着漂亮話來哄人。
“師父教導的,要多學莫懸師兄嚴以律己,每日閱書三百篇,早日煉成清明心。”
莫懸立時想笑,隻咳了聲憋住,順着話意趕他:“呃那,那你看書去吧……”
那文秀依言走了,隻留下莫懸搭着秋青白在原地笑出聲來,好一陣過去才停下給秋青白做解釋。
其實本沒有他說的這些事,莫懸從來都不勤勉,照說三百日閱書一篇才更合理,至于嚴以律己,倒有個“躲懶”是每日都做的。大概是師父不希讓兩位師弟學他的去荒廢了,就編了些子虛烏有的作榜樣。
好容易臨走了,莫懸猛地想起來昨日夜裡到底是忘了個什麼要緊事——
“啊!秋青白,我是不是沒給你吃東西!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不會要餓死吧!趕快趕快……”
莫懸記得清明殿總存着好多果子,也不拉着秋青白,趕忙地就要去給他拿來,擔心他再跑,能餓死得更快。
真真萬分驚險,他們做才子的一不小心怕是真會餓死,好在秋青白這回有得東西吃,終于有驚無險。
……
并非故意,莫懸不吃也不會餓,忘了而已。
可看着秋青白面色紅潤足下生風的,莫懸又忽然不信他會餓死了,明明然清醒過來,發覺他原來不過少吃了一兩頓,又怎可能輕易餓死,隻得暗地裡尴尬到捶胸頓足,寬慰是太擔心了。
秋青白三兩口吃完,快得很。
“那你師父不在,你要送我回去,還是有别的打算?”
稍作考量,便想教秋青白見識些神奇事物:“你且随我去攬山走一走,我再送你回凡間也不遲。”
一座筋鬥雲,便使凡人能飛天。秋青白跳上去,那筋鬥雲即就升了起來,兩人之間隔了丈許白浮,再一想起,隻好高聲問路程遠近。
莫懸此時心情甚好,欣然道:“還早呢,帶你去看萬裡雲騰。”
究竟有沒有“萬裡”,莫懸是不清楚的,隻知每每偷閑登上來,眼前便是望不見邊際的雲騰霧海,莫懸正似已然融入其中,雲自扶風而搖,時起時落。
偶有鳥兒高飛,莫懸總想出其不意伸手抓來一隻,卻是并沒做過的,那鳥兒怕會吓死。
看模樣,秋青白已然熟練了,低首信眉、曲臂拈絲,誠然像個新近飛升的修道之人。
莫懸回過頭來,胸中即想到,這秋青白讀書能讀成個才子,若修道,是否早能成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