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看那扶枝面龐,秋青白像是隻醒狐,知而不表,眼波朦胧間,似乎藏起了許多心思。也無怪莫懸是這種感覺,畢竟此前不知道才子還是個會武功的人,莫懸直勾勾盯他,心想那裡是不是有着數不盡的驚喜。
莫懸侃道:“你不該說聲抱歉,聊謝如此忘情的劍舞嗎?”他此刻似乎已将對面的人當成了無話不可的知己,連最後的一點生分也不管不顧抛之腦後,這情形大約就像他對秋青白說的——忘情了。
不想那“罪魁禍首”卻慌了神,聽着莫懸的玩笑懵懵然會錯了意,二縷愧色趁機爬上他本就有些淡紅的臉頰,至此他便頭一次在莫懸面前舌頭打了結:“抱、抱歉阿懸,我絕非故意!”
這算是自亂陣腳嗎?
莫懸看他當真羞過了頭,趕緊收回話題,改道:“對了,這恭山還有一方更美的境地,我帶你去看。”
這方寸大的桃花林,不知不覺成了“是非之地”,迫使才子慌了神,而同行的仙人無從安慰。
不對!發生何事了!?
“哈啊阿懸,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每天想你想到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哼,哼,哼,真真是不能和你分離啊!”
莫懸隻看到眼前掠過那一道黑影,沁意寒香循着他陣陣撲過來,忽而腰間一緊,好似有個人挂在了他身上,低頭看,當先就是一頭糟亂未曾好好打理過的深褐色頭發,發絲下那張臉緊貼着莫懸的肚子,真真像極了好久不見。
“阿懸阿懸!我一不小心打碎了臭老頭的酒壺,他們要把我關起來!”
話畢,此人才擡起頭來。他雙臂纏着莫懸的腰,而雙膝貼地,隻如此看着便覺得很是高大,有什麼東西擠在大腿上硌的生疼,莫懸定睛一看,嚯!半掌大的純金長命鎖!也是想不到他還有比這長命鎖更吸睛的,紅着一雙淚汪汪杏眼,面中那顆黛色小暈長的極襯他,此刻适時辜起嘴來,真是活脫脫一副可憐樣,惹得莫懸沒來由看呆了。
不用想便知道,這定是位梅花仙,而且還是那淩寒中一枝斷梅,據說折斷的植物成仙後大多短壽,花香也比整樹成仙的更加濃郁,所以不見其人先聞其香,他胸前這塊長命鎖也大約是某位緊着他性命的仙僚為他延壽所配。
至于他究竟和誰有關系,當看此人裝扮,一身氣派的錦衣輕裝,衣襟上繡着幾片整好的梅樹葉,墨色纏金隐約中透出滿身的貴氣,家裡是“非富即貴”呀,怎的就因為打碎個酒壺跑到這裡來,莫非這酒壺大有來曆?就到這裡,再多的,莫懸就無從得知了。
這邊尚不明情況,那來路上卻窮追不舍似的跑過來三五位怒氣橫沖之人,嘴裡還喊着“站住”等語。再看打扮,清一色的藍袍束發,應是某個老山頭的徒弟。
腰上這人聞聲至此,登時噌的站起來躲到了莫懸身後。這個……先不提他口稱“想念阿懸”、“終于找到”,他躲在莫懸身後是個什麼意思,他看不出來自己的體形與莫懸相差甚大嗎,就算是如臨大敵了,也不能是現在這個情形吧。
随後趕來的幾位仙僚遠遠望見了莫懸身後的人,放松般慢下了腳步,待追到了桃花樹下,甚至直接停住了,一點不怕此人撒腿就跑的肯定神色,仿佛入了這片桃花林,此人就被無形拿捏了。莫懸想笑不敢笑,這場面實在太像追兇現場了。
幾位得逞地威脅道:“你跑不了了!看我不拿了你抽上一百鞭!”話鋒一轉,幾位又莫名其妙地問起莫懸來,“莫懸仙,這回多虧你了,不然我們該要跑斷了腿才捉得到他!”
什麼意思?
莫懸:“各位仙僚,這是什麼意思呀?”
幾位遂又解釋:“莫懸仙這位朋友,打碎了颉姑壺!”
颉姑壺?就是那個看上去十分憂郁的胡榣星君,為凡人時日日揣摩至于得道飛升——的颉姑壺!這可不得了,整個東極境誰人不知,胡榣星君素來将此壺視作恩師親父,動什麼也不能動這颉姑壺呀!
莫懸想通,不得快快撇清關系:“不對不對!他不是小仙的朋友!”
那幾位追兇而來,本以為見到了莫懸便是大功告成了,不曾想莫懸卻不承認,若是又把這兇犯放走了,就不光是沒法交差這麼簡單的,于是又急切起來,面龐從新生出了怒色,無論如何都必須将惹禍之人抓回去。
“哎呀,你怎麼也狡辯!我們那幾個山頭沒人不知道,颉姑壺幹脆就是胡榣星君的祖師爺呀,莫懸仙,當初可是你帶他來拜的師,你得替他賠呀!”
什麼跟什麼啊,還拜師,莫懸轉頭看到那一臉的無辜表情,根本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他何時帶了這麼個人去拜師,怕不是被訛上了。
莫懸:“不不不,呃小仙根本就不認識他呀,更從哪裡來的我帶他拜師一說呢?你們認錯了吧!”要真是被訛上了,卻哪裡是能這樣撇清的,莫懸此刻再不想笑了,隻苦着臉暗叫倒黴,心道世上怎麼還有如此的無恥至斯的人。
對面的人看來還要與莫懸争論不休,不想兇犯總算在莫懸身後适時出聲了,他嗷的一聲号啕大哭起來,莫懸整個人浸在傷心裡,毫無準備的要被震聾。
莫懸忍無可忍轉過身去,想着用什麼堵住此人的嘴,此人便不知做甚地看了莫懸一眼,随後往後撤了一步,撒腿跑了。他哭着哭着就這麼跑走了。
這麼出其不意的話,對面的人方才對莫懸似乎怒視的眼神此刻理所當然地成了面面相觑。不消片刻,他們撇下莫懸追兇去了。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