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不是當事人,告訴他這些并沒有任何意義。但這就沒法解釋這個問題了。
我将視線轉移到别處,蘭、園子、柯南……最後的救命稻草,在園子忽然亮起屏幕的手機上——她收到了一條SNS的推送,而我恰好看到了系統時間5:00。
“五點……我差不多該回家了。”自顧自地掏出錢包,我記得這裡的咖啡定價,摸出了紙币交給安室先生,“請結賬吧。”很好地打斷了他的追問。
這下,蘭和園子的重點由好奇轉移到不舍,開始和我匆匆地道别了。園子連看一眼新八卦的時間都沒有。
當我終于有時間站起身走到吧台時,才發現站在那裡的人已經換成了梓小姐。
“哎呀,我才來就遇到老師結賬,要是我早點上工就好了!”她有些遺憾地将找零放到了零錢盤中,“老師來的時候經常是安室先生當班,我要考慮和他換個班了。”
見她沮喪的樣子,我試圖尋找安慰的話:“那個,我不知道波洛的排班表。梓小姐的打工時間是和安室先生錯開的嗎?”
“平日普通時段的話是兩人輪替,高峰時間和休息日有時候會有共同時段呢。”她看來振作了些,笑着說道,“請務必在共同時段過來用餐!”
我點點頭,正要轉身告别,身側傳來了安室先生的聲音:“這樣的說辭,好像在說你很了解我的排班似的。”
他已經換上了自己的外套,我猜他今天的當班時間已經過了。
今天的外套是純黑色的,是他比較少見的外套顔色,在我的印象裡他的穿着一向顯得年輕時尚。我沒來由地想到昴先生,他倒是經常穿純黑色的襯衫。不得不說,這兩人在很多地方都很像呢。
因為想了奇怪的事,我錯過了吐槽他的機會。他已經走到店門前,像是在等我一般停下了腳步。
“快點走吧,不能堵在門前。”他回頭道。
走近的時候,就像是剛來時那樣,他推開了門先請我過去。走過他的身旁時,又聽到了他的輕聲低語:“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走去博士家。”
他找博士有事?
等我們走出去到第一個路口後,我才想到另一個可能性——這應該是叫“送你回去”才對吧?
10
“繼續之前的話題吧。”
在等信号燈時,他突兀的發言讓我一時沒找到“之前”在哪裡。
“這樣的绯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炒作。”安室先生沒有搭理我的滿頭問号,繼續說,“作為一名入行十多年的藝人,隻是為了了解原作的創作情況,不需要刻意回避旁人,甚至應該防止被八卦周刊拍到,而極力回避年輕異性才對。”
他看了我一眼:“雖說原作者并沒有多少炒作的價值,但這樣操作,确實可以使這部劇出現一定熱度,讓很多人了解甚至期待作品的内容。”
我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認為我們的單獨密談其實是三海——或是劇組的一次炒作手段。
但那隻是局外人的惡意揣測罷了,我和學長談的明明是更私密更重要的……
…………咦?剛才似乎聽到了很違和的話?
“但這也并沒有必要暴露你的照片,而且隻出現短時間便消失,這種方法并不是關注作品的炒作手段,更像是為了你——”
“安室先生。”我打斷了他的話。
“嗯?”
信号燈已經變成了青綠色,但我們兩人都沒有走上橫道線,身後的行人繞過我們去了馬路的另一邊。我恍惚感覺到了時間的錯亂,人們遠遠地将我抛在了街道這一邊,隻有我一人無法跨過那條鴻溝。
我尋找着能組成問句的話語:“你剛才說的是三海先生……?”
他無奈地看着我:“……咖啡還沒發揮作用嗎?”
當然有在作用,正是如此才會發現……
“三海先生入行十年了……”
“從外表看不出呢,我也很驚訝。上次看過電影後,我有粗略查過他的資料——30歲,被事務所發掘是在19歲。”
為什麼會去查呢?是對三海先生有興趣嗎?我當時并沒有想過去網上搜索兩位藝人的資料,如果當時試着去搜一下的話……
不,問題不在這裡。這些根本不重要。
他是我的學長,和我隻差了1歲而已——應該是這樣的。
和他分别不過是六年前他畢業前的那個時候——我不會記錯的。
在我的時間裡,那些都不過是五六年前的事,我今年才24歲——難道不是嗎?
“怎麼了,身體哪裡不适嗎?”
我想搖頭否定,但身體卻是冰冷的,我控制不了。
對了,現在是冬天。一定是因為溫度吧……
“安室先生……”
我想求助于眼前的這個人。
可是,我無法正視他關心的目光。
是我的問題吧……是因為我身上有罕見的病,才會發生罕見的故障……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火災的病——
連周圍的聲響都全部消去的另一個疑惑從記憶的迷霧中浮出。
五年前的火災,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真的是這五年才發生問題的嗎?
是時間的問題嗎?還是說……
腦中的疑問一個接着一個,最後都指向了同一個詞語——
記憶。
是錯誤的記憶。
當它出現時,思考忽然就變得清晰了,所有的波浪都風平浪靜,一切謎題都化成了雨後的漣漪,逐漸消失。
無論是之前火災的模糊記憶,還是這次學長的回憶年限,都是在告訴我,是記憶出了問題。
世界的聲音終于又回來了,我聽到了路人的說話聲與車輛的引擎聲。
還有一個将我整個人從記憶的迷霧中剝離的呼喚——
“……莓愛裡小姐!”
我的視線裡,熟悉的青年正急切地望着我。
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仿佛是要擁抱我,緊緊地。我能感受到那經過訓練的手部力道。
甚至……有些疼痛。
他一定忘了,我是一個沒什麼抵抗力的人,各方面的抵抗能力都不行。
也包括對他這樣的溫柔。
在想到說些什麼之前,失去控制的雙臂已經先一步行動——我渴望着他的懷抱。
曾經有好幾次,我被這個懷抱救過。
這一次也一定是這樣的……
“對不起,安室先生。這個地方有點冷……”
我隻能遲一步為自己的失禮道歉。
“覺得冷的時候,不要忽然抱住身邊的人啊……”
他的聲音裡,透着一直以來的無奈。
肩上的力量不知何時松懈了,剛才還在抗拒的推力,此刻移到了我的背後,支撐着我。
可是這一次,他的溫暖沒有拯救我。
小說中,每個故事的結尾都是一場雨的結束。此刻,我的心裡卻才下起雨,一片冰冷。我孤獨地忍着眼眶裡的酸楚,仍然沒有抓住這世界上的任何一絲溫度。
對了,今晚,也一定又是那樣一個夜晚。
就像我和昴先生說的那樣——隻有我一人仰望黑暗,無論怎樣都無法在夢中享受一刻安甯的夜晚。
諷刺的是,現在我連自己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都已計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