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該說“節哀”還是說“真倒黴”呢?
他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五年後,那裡又發生了火災,同樣出現了死者。”
“……”明明是和我無關的話題,我的心跳卻猛烈起來。
見我沒有任何感想,他停頓了會兒,才說:“……抱歉,我隻是在想你是否知道這件事。”
“……記不清了。”我小聲說着,趁着黑暗,與他松開了手。
“怎麼了?”
他提到了我不希望想起的事。或者該說是因為他提到了,我才注意到……幸好現在是在黑暗中,他看不見我的表情,我也不用避開他的視線。我隻是不想他從我的手中察覺到心跳的速度而已。
幸讓我和這人一起行動,可我現在已經有想逃離這個人的沖動了。“那個,”我拼命找尋其他話題,想繞開火災的事,“監控,最後有發現什麼嗎?”
“啊,監控的話,目标已經有了。”沒想到他随口說出了重磅消息。
“真的嗎?!”
盡管在漆黑中看不真切,但我猜他覺得我如此驚訝很是有趣吧,他停住了下樓梯的腳步側頭看過來:“雖然那可能是個錯誤的答案呢。”
“為什麼?”
“因為對方看上去是一名女性。”
他說的是美雪。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能猜到他想的是誰。
“……不是說,雨男是男的嗎?”
“根據多次現場留下的頭發樣品提取的DNA顯示,是的。”
“那為什麼?”
“因為在當時的監控下,隻有那個人最有可能。”
“是……誰?”
“第八位女客。”
……果然是。我沒有辦法假裝聽過就算了:“為什麼?”
“你記得嗎?她在死者與那對情侶在的時候上的天台。如果那對情侶如猜測地确實在天台……嗯,辦事的話。那麼他們很有可能沒注意到兇手與死者之間的行為——或者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也在做同樣的事。”
“可是其他人也可以……”
“——隻有第八位客人下天台後沒有整理衣服的動作,你明白這是什麼含義嗎?”
“……不明白。”
“‘她’的外衣,是在室内穿上的。也就是說,有所‘僞裝’。”
我有些厭煩地下了幾階樓梯:“可她是女的。”
“所以我說了,可能是錯誤的答案啊。或者……”他笑着比我更下了幾級,來到與我視線持平的位置上,這下我們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的眼睛了。“女性身份也是‘僞裝’的。”
如果這條情報不是幸告訴他的,那麼他能推理到這一步,說明他對自己的推理非常自信。因此才不會被一開始的“兇手為男性”觀點所束縛,而是用圓起整段推理的方法去兼容這一确定的條件。
我信服于他的推理水平,可這也就意味着,我得承認美雪可能是兇手,或者兇手僞裝成的美雪,但前提是他們長得很像…………
眼前安室透的雙眼與我的距離,就像是昨晚他為我上藥時的那樣。就在他随幸離開之後,美雪當時回來過一次。可是,那一次的美雪……沒有叫我們“小幸”和“小透”。
…………異性雙胞胎這種事,是不是太違反諾克斯十誡了?
“MEI?”奇怪的詞召回了我的心神,面前的安室透說了我聽不懂的話。
“……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好奇你在想什麼那麼入神。”他的眼睛又眯成了線,“是在思考我的推理嗎?”
“啊,嗯……”
“真讓人高興。”
“……高興?”
“因為那說明,我引起了你的興趣啊。”
不知什麼時候,他又牽起了我的手,拉着我走了起來,我想他也許有點怕黑吧。可是看着1樓被照亮的樓梯口越來越近,我還是很奇怪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難道他隻是……
“……你希望我對你有興趣嗎?”
“我希望。”
“那我也要辜負你的希望了。”我學着他之前的話還給他。
果然安室又笑了,他一定是在高興我記得他說的話吧。這個人奇奇怪怪的,祝他和戀人都奇怪一輩子。
“你明明說過對我很好奇的。”
那是昨天了,今天我已經覺得應付你很麻煩了——我把這話藏在心裡,默不作聲。
“——如果你現在關注的不是我,又是在關注誰呢?”
瞧,這個人,又挖坑給我跳。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戀人是不是也這麼過分,要真是這樣,我倒要同情對方了,不是我就要同情自己了。
“我隻想見死神先生!”我沒好氣地甩給他無關緊要的答案。可這個答案他似乎不太滿意,竟然直接握緊了我的手,不讓我動彈。
“店員……”我轉頭想讓他放手,卻看見他像一座石膏像一般定在了1層的樓梯口。總算這裡還有些從樓外照進來的光亮,讓我不至于需要去猜他的表情。
可他的表情,我卻也看不透。就像是小孩子沒得到玩具似的,是那種鬧别扭的表情。我在便利店和書店倒是見過這樣的熊孩子。
“你沒有别的迫切想見的人嗎?”他又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不想見的人倒是很多。”
“也許隻是你不記得了。”
“我的記性好得很。”這是我不想見的人都會誇我的一句話。
“……你剛才明明說過有事記不清了。”
糟了,我忘了這個人的記性可能比我更好,他可是連監控裡誰是誰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我……大概記性也不好吧。”
“可是你卻記得十年前的一次邂逅。”
不是,這到底是還是不是啊?為什麼我覺得他的語氣就像是電視劇裡那些懷疑丈夫外遇的妻子尖酸刻薄的試探呢?
“……那個,我記性好不好和案子有關嗎?”我要提醒他别忘了重點。
安室透即刻又露出苦笑來,每當他這樣微笑時,他天藍色的眼瞳就像是被陰霾籠罩着,随時要下起雨來的樣子。我雖然不喜歡被他的言語戲弄,可是反過來讓他做出這種神情,我也不喜歡。他明明能笑得像是陽光一樣美好,而不是這樣……也許是我的錯吧,如果不是和我這樣的人出門,而是和他的戀人的話,他也就不用這樣了。
他低下頭來:“……抱歉,我的心似乎沒有國土那麼寬廣。”
“啊?”這個修飾手法很耳熟,我記得是說他的戀人吧。“你的戀人怎麼了?”
“她在認識我之前,似乎還有一段特别的過去。”
哦,什麼啊,原來是我的故事讓他聯想到戀人的戀愛史了嗎?我還以為偵探都很理性,原來帥哥在戀愛方面也有相當多不為人知的煩惱啊。真是,說好不提這種話題的,算了,就讓我這個(陪美雪)看了十幾部戀愛偶像劇的人來胡謅一下吧。
“店員先生也有前女友吧?”
“前女友……?”
“這不是很公平的事嗎?”
“戀愛可不是公平的啊。”他搖了搖頭,對我的發言給與了否定。
“店員先生也看過我的身體,牽過我的手了。要說的話,反而對女朋友才不公平吧?”
“你的公平标準到底是什麼啊……”他繼續搖着頭,顯然是指望不了我的安慰了。
我當然知道我的發言很幼稚,畢竟我沒有戀愛的經驗,讓我現在用經驗者的态度去開解他,還不如讓他反過來教我來得更快些。但我至少知道,人不能______的話,就要去尋找______。
我主動問他:“那店員先生想要的是什麼?”
他略意外我這麼問他,過了會兒才回答:“我想要她站在我面前。”
“哦。”
“像往常那樣看着我。”
“哦。”
“像往常那樣呼喚我。”
“你平時見不到她嗎?”
“因為她現在在很遠的地方。”
“哦……她一般叫你,安室還是小透?”
“她一般叫我姓氏和敬稱。”
“安室先生。”
“……她的聲調比你要高一些。”
“那,安室先生?”
下一秒,我被他抱住了。
——等等等等,我不是你的遠距離女友啊!!!
我拍着他的手臂,希望他能放開手,可我的力道對他而言怕是撓癢癢那般,竟讓他絲毫不為所動。
“安室……不是,店員先生!”我趕緊想喊醒他。開玩笑,又不是戀愛故事裡那種替代梗,我不會這麼巧就和他的戀人長得像,連聲音都一樣,再爛俗一點也許還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等等,我怎麼覺得這種設定在哪裡聽到過?我剛才還在想有這麼一對雙胞胎……
“抱歉,我隻是覺得這棟樓内的空氣有點冷。”從我的耳後傳來了青年略低落的語調。
覺得冷就要抱住别人,這還真是奇怪的癖好……算了,有求于人的我現在就暫且給他取暖吧。
我扶了扶被他的動作弄亂的眼鏡和帽子,考慮着什麼時候提自己小小的請求。沒想到他反而主動問起了我:“除了見到那個家夥之外,你有别的想要的東西嗎?”
他倒是很嚴謹地剔除了“死神”這個選項呢。不過正巧,我确實有另一個更想知道的事。
“……店員先生認識不少刑警吧?”
“你需要警方的幫助嗎?”
“嗯……那個,如果店員先生幫不了我也不會怪你的,這個請求确實有些為難了。”
他放開了我,我總算又見到他的臉了。與剛才奇怪到讓人心疼的脆弱模樣不同,他的雙眼已經完全被“刑警”這個詞點燃了偵探之魂,正目光如炬地望着我。
接着,他用一如往常的笑容道:
“無論什麼要求我都會聽你說的。我們先去波洛吧。”
“咦,店員先生今天有工作排班嗎?”
“是啊,而且已經遲到了呢。”
“難道……是我的錯?”
他點了點頭。
提出查看女性客人錄像,導緻時間延長的人是我。
突然跑到廢棄大樓,害我們走了來回15層的人是我。
在天台上講了個故事,還刺激到人家苦戀的人也是我。
“……呃,比起請求,是不是還需要我補償你一點東西?”我小聲問上一句。
他的眼神逐漸柔和起來,如果我笨拙的話語能讓他體會到一點人間溫情,那我倒是願意多費點心思。
——“讓我考慮一下,等下班後告訴你,好嗎?”
他,竟然,完全,沒有拒絕,呢。(微信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