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的這種個性才讓我比較困擾呢。
被說了這種話，連我都困擾起來了。
與安室透在咖啡座小憩片刻後，他就旁敲側擊地讓我去商場廁所換上新買的衣物，每拆下一件衣服的商标我就心中一驚——這些錢可以買多少布丁啊……于是我确定了一件事：私人偵探兼職咖啡店員的工資一定很高。如果不是，那就是他還在兼職牛郎或者網紅，有一票女孩子給他送鈔票。
總之，他，有錢。
“……對了。”既然我現在協助他破案，是不是可以向他要求助手的工資哦？當然用波洛的美食來抵消也行，不如待會兒和他提一下吧。
結果這個事等我從廁所一出來就忘了。他迎面走來，取走我腦袋上的帽子後，替我順起了頭發：“裡面有鏡子，看來你忘了整理頭發。”
因為很麻煩……這種理由說出來會被吐槽的吧。但是習慣了亂糟糟的頭發上直接帶個帽子就能遮擋，我是真沒意識到這點。想來也是，穿上了女性化的長裙後還頂着這樣的鳥窩腦袋，反而更奇怪吧，果然還是該更注重整體性。
我便也趕緊捋了捋短發，發現頭發順直了後意外地不算短，快落到肩膀了。
“這個長度也不錯呢。”同樣注意到這一點的安室透收回手，似乎還挺中意。“意外的可以。”
不過他說“也”和“意外”就是說……“店員先生其實是長發控？”
他的笑容瞬間定格了，看來我的猜測很正确。“……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他輕聲問。
“因為店員先生周圍的女孩子都是長發。店員梓小姐是，毛利蘭小姐是，還有前女友也是。”
“我都說了那不是前女友……”他說到一半突然驚訝了，“你說的前女友是哪位？”
這個人到底有幾個前女友啊？“就是前幾天迷路的那個。”
似乎提到了讓他不悅的人，他眯起了眼，錯開視線：“……她不是。”
“哦。”這麼說來，似乎之後我就沒見過那人了。我記得那個女的還挺漂亮，便又想到一件事：“我看她有求于店員先生，如果你想用女性助手做誘餌引出兇手，她不是更好嗎？”
笑容又重新回到安室透的臉上，不過溫度沒升上來——直接說吧，就是看上去根本沒在笑的那種冰冷笑容：“請問我幾時說過需要女性做誘餌引出兇手？”
“可是店員先生用經費為我買了那麼多衣服（姑且不算上熊），難道不是要我幫忙釣出兇手？”總不見得是他想親自試試女裝是否可行……可看我身上這些合身衣物的尺寸，這個猜想肯定不對。
“那麼你認為現在換上了這身衣服就能引來兇手嗎？”
這真是個一針見血的好問題——“不認為。”先不說雨男是否針對美女下手，反正我是肯定達不到引人注目級别的，畢竟我太普通了。
“那就請别考慮這個方案。”他眯眼一笑，看來也同意我的答案，“何況無論成功與否我都不會贊同的。”他擡起手來，我以為又要捏我臉當作說錯話的小小懲罰時，卻隻是推了下我鼻梁上的眼鏡架。“請你不要擅自讓自己陷入危險，我不想再看到這種事。”
他的眼神似乎欲言又止。雖然不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麼，但他一定比我以為的還要更在意身邊的人吧。嗯，果然是個好人。
唐突地察覺到自己開了個惡劣的玩笑，明明我是很認真地在思考這件事，可回過頭來卻讓他失落了。本來我隻是單純認為自己作為偵探的助手肯定是個工具人，但這樣思考好像反而是對他的失禮。
“……對不起。”不管怎麼說，我還是道歉為好。普通人的禮節我還是有從各種層面了解過的。
他一愣，卻笑了起來：“明明平時說話很男性化，但是這時候說的是‘對不起’呢。”
這一提我才意識到，一般情況下我是用“抱歉”比較多。雖然這兩個詞意思相同，但确實在偏男性化的口吻下更多人會用“抱歉”，何況那樣也比較正式。也許我是被這身女性化的衣服影響了吧。
“我說‘抱歉’比較好嗎？”
“沒關系，按你喜歡的來吧。”
他的心情又變好了。不過，我還不至于笨到沒發現剛才又有兩個問題差點被他糊弄過去：那位美女到底是他的什麼人，還有他為什麼要給我買衣服？趁現在記得還是問問吧？
第一個問題涉及隐私，我看他并不想回答的樣子便暫時作罷，但第二個問題與我有關，我可不會輕易放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給我買這些衣服還要馬上換上。是為什麼？”
“不明白嗎？”他果然心情不錯地笑了，“隻是很普通的想法啊。”
隻是對偵探來說很普通而已吧？我怎麼會懂這種想法，這連個證詞都沒有，是要怎麼推理哦。
幸好他坦然揭曉——“想讓自己保持良好心情，僅此而已。”簡單而優雅地咬字，讓我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真的很普通呢——可是我穿這樣為什麼會讓你心情良好啊？你是對衛衣和針織帽鴨舌帽有歧視嗎！還是說偵探助手另一個職能是取悅偵探？？？
“我還是喜歡行動方便的衣服。”我小聲道，雖然是有意在和他的答案擡杠，因為我實在希望他能多說幾句理由。
“那真是抱歉了呢。”苦笑着，安室透卻沒有進一步解釋，而是說，“請你至少在今天忍耐一下……這樣也不行嗎？”
被他這麼問了，我當然隻能搖搖頭：“今天就行了？”
“我說了‘按你喜歡的來’吧？如果你不喜歡就沒有意義了。”
那不就像是在說這些東西白買了嗎？這可不行，這可是好多布丁的錢啊！而且我也不希望送了我那麼多東西和熊熊的人露出這樣失望的表情。
算了，我這個偵探助手還是好好照顧下偵探的心情吧，本來我也并不讨厭這些衣服，何況衣服是沒有罪的。到時讓他補償點甜點就是了……
“……那個，也不是不喜歡，就是覺得浪費了。”
“送人的東西可不叫浪費啊。”他微笑着，繼續道，“那麼就請莓小姐在想穿它們的時候不要浪費了。”
“嗯，我會時不時這麼想的。”
“那真是太好了。”
行吧，他覺得好就好。我隻要乖乖當他的工具人——在警方的指紋鑒定出來之前。
24
接下來的事自然也不像與案件有關。安室透帶着我到處閑逛，從商場，超市，到電影院，書店，我隻能認為這是他說的想感謝我幫他注意到案件要點。不過這一天逛下來隻讓我覺得，他是不是很閑啊……
“店員先生今天沒有安排工作嗎？”下午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是說咖啡店的工作？波洛最近招了個短期兼職，今天正好是新人當班第一天呢。”他對我一笑，“我想梓小姐這位前輩帶新人更适合，工作日也不需要三位店員，所以就主動減少了最近的排班。”
“短期兼職？”我好像在網上和一些店鋪門口見過這個詞。
“類似于給學生臨時打工的兼職。臨近暑假，很多店鋪都會開展這樣的活動，給學生社會實踐的空間，而日常的兼職員工也可以趁夏天出門活動，是很有益的事呢。這次雖然不是學生，但是因為對方同樣沒有工作經驗，隻能拜托我介紹，我想最近正好要調查案件，可能會無法顧及波洛的工作，便向店長推薦了對方。”
“哦。”聽起來好像很适合我啊，以後有機會我要不要也試試呢？總不能白吃白喝幸的收入一輩子。
“不過對方在生活自理方面沒有問題，也會做一點料理，我想會很快上手的吧。”
“唔……”我恐怕要先跟美雪學做家務才行，沒想到還需要前置任務。
“要是莓小姐有興趣的話，以後也可以來體驗一下。”
直接跳過前面的也可以嗎？可是我又不是有興趣，我隻是想要賺錢的途徑啊……嗯，等等？
“體驗的話是不是可以暢吃店員先生的料理？”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被我的提問驚到的安室依然是一臉意外，但這畢竟是對他料理的褒揚，自然讓他很快得意起來：“就這麼喜歡我的料理嗎？我很榮幸。”
“不過新人是要和梓小姐搭班的吧？”我又想起他剛才的話，剛提起的興趣就這麼壓下去了。
“不，如果是莓小姐的話，就必須由我來教育了。”他卻還是那樣得意，“畢竟莓小姐可是會有很多突發狀況呢。”
怎麼回事，說得好像我很沒用一樣……沒用……對了，我想起來上午聊到一半被牽走的話題，便完全不顧鋪墊，強硬轉了話題：“那個，我想起來店員先生之前說雨男和被害人還有其他聯系的事。”
“……還真是唐突呢。”
“突然想起來了，這是沒辦法的事。”
我們本就走得很慢的無目标散步，因安室透稍作的沉思停下了。
“店員先生是發現什麼了嗎？”
“嗯，至少有一點可以确認。”
“？”
“适當中性的體型依靠穿衣風格和行為模式的配合，确實容易讓他人性别認知錯誤。”
“犯人？”
“當然，犯人男扮女裝也是如此。”他突然轉到了我的面前，與我面對面，幸好這裡是寬闊的步行區域，不至于影響到别人，“不過我說的是你。”
“因為之前以為我是男的嗎？”
“當時我隻考慮到警惕可疑的陌生人，還有對方的體貌特征，側寫畫像……你恰好符合其中的多數。”
符合的人還有那個“美雪”——我在心中默默說道。
“被某一種執念推動時，視野會變狹窄……”安室透又露出了罕見卻很容易看透的苦笑，“恐怕這是我最大的缺點吧……”
竟然因為這點事就自卑起來了，作為聰明勇敢正直強大的大偵探，請你更自信一點啦！
“那個，我覺得這樣……也可以！”我想辦法彌補讓他頻頻流露這種神情的失誤，絞盡腦汁地想着讓他振作的話語，“就算……就算視野變窄，老司機也是沒問題的！”
“……請問你是在說什麼？”
糟了，沒表達清楚！“我是說，賽車遊戲——不是，開車，不管是兩個輪子還是三個輪子的，司機在駕駛的時候都會視野變窄，但是那樣能保持專注度，提高注意力；還有因為感官受限會更警惕四周，不輕易相信任何事，冷靜思考……我想店員先生肯定能做到。”
他被我這一連串的話弄得不明所以，隻是讷讷地問：“所以？”
“所以，這個……不是……那個缺點……”我……編不下去了……對不起。
“我……”他沒有馬上說完一句話，而是停頓了會兒，才接着，“難得聽到你說這麼長的話。”
轟——此刻我的臉大概是紅的，因為，很熱。該說是羞恥還是害羞？好像沒有區别……總之，我無法直視他：“那個，反正當時是我故意僞裝的，不是你的問題……”
“謝謝。”我聽到他平靜而輕柔的說話聲，可還是沒看他的臉。“希望你說的話能實現。”
因為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本能地擡頭看向他：“？”
“保持專注度，提高注意力，更警惕四周，不輕易相信任何事，冷靜思考……”
他的手指不知為何撫上了我的臉頰，原本就燥熱的皮膚變得有一種奇怪的重壓感——不好，我心想，但是反應慢沒躲開。幸而他如輕風般飄忽的微笑更吸引我的目光，也就懶得計較了。
“如果如你所說我能做到……”
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難道是周圍人變多了太吵鬧了，怕我聽不清他的話嗎？可是我好像不覺得周圍很吵哎。
“那麼此刻的你也許就……”
等一下，是不是太近了？鼻子快碰到了，難道他不覺得這個畫風下的我們非常不适合靠近嗎？
“——沒有做到吧？”
……哎= =？
他眯起了眼，笑得比剛才更燦爛了：“你一定是在胡思亂想。”
神推理……他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他很快放開了我，并誇張地歎了口氣：“臉上的溫度明明升高了，卻還是呆呆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你又在想些讓人吐槽的東西了。你啊……”
“……不愧是名偵探。”
“就算你這麼誇我也沒有任何好處哦。”
哦，這題我會做。“反正我已經從安室先生那裡收到很多好處了。”我故意用姓氏稱呼他，我總感覺這個對他很有效。
可還沒等我欣賞他接下來的反應，卻見他背過了身去：“我們還是邊走邊談吧。”說着就大步走開了。
“哦。”我企圖跟上他的腳步，但他走得比之前快上一些，讓我不得不匆忙着才能緊跟上。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在我趕路的時候，前方又甩來一句話，我沒有反應過來：“啊？”
“你說話的音調變高了。”
那豈不是越來越像女孩子了？雖然我本來就是。
一擡頭，我就看到他嘴角的笑容，久久微笑着。
25
愉快而輕松的氛圍直到傍晚，我不得不提醒他另一件事：“店員先生，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