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正在駕車,便沒有看向我,隻是問:“晚上不能在外用餐嗎?”
“嗯。幸發郵件說今天會和美雪一起去買壽司拼盤回來。”還要聽我告訴她們我的新名字。
他好像變得奇怪了,喉嚨微動,卻未開口,而是趁空瞥來一眼。
“你——比起大餐更喜歡壽司拼盤?”
“今天中午已經吃到大餐了,晚上不用了。不想讓店員先生再破費。”
“我并不介意破費。”他輕笑了聲,“那麼,是比起波洛的料理更喜歡壽司拼盤咯?”
“波洛?”
“我們去波洛吧,正好離這裡不遠。”他又提議。
看了眼窗外的風景,原來這裡在商店街附近嗎?可是現在波洛的料理還是不如和幸她們一起用餐的吸引力:“我還是想回家。”
“回家……看來我的料理沒有你說的那麼重要啊。”聽到他幹笑一聲,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難道我又打開了他的自卑開關,不是吧……
“那店員先生要和我一起回家嗎?”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店員先生想和我一起吃晚飯,我想和幸還有美雪一起吃晚飯,那麼大家都一起就可以了。”
按照我對他的認識,聽到我這樣幼稚的邏輯,他肯定會笑出聲來,可我卻隻是看着他的側臉表現出似笑非笑的模樣。
是我說的太嚴肅了,沒聽懂嗎?“……那個,我是在開玩笑。”我稍稍調皮一下。
“這樣啊……”他隻是喃喃着,即使遇到紅燈停下車,也沒有看過來。
氣氛稍稍有些奇怪,我不擅長應對氣氛,本來我們之間的聊天一直由他控制節奏,可現在一停下來就感覺好尴尬。也許是他累了而我正好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吧。
于是不得不補充說明:“對不起,我不是開玩笑。說開玩笑的那句是玩笑。……我以為你會笑的。”
趁着綠燈亮起前,他總算又向我望來。我還是不懂他的表情究竟是高興還是不愉快,可能就是累了吧。
“我很想笑呢。”平靜的語調與台詞完全不搭,而後,他收回視線,繼續專注于他的白色愛車。
這下我有些搞不懂了,要是疲憊的話,讓他繼續駕車是不是不太好,可也可能是我某句話又打開了奇怪的開關。無論是作為偵探助手,還是今天收到最多好處的人,我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
“……店員先生是累了嗎?”
“沒有啊。”
“那是在小心駕駛中?”
“當然是了。”
“還是我又說錯話了?”
“你想太多了。”
我猜不到了。我甚至猜不到他要把車開去那裡,他臉上的神情就算說直接開去秋名山上飙車我都信。
我可不想今晚都在外面過夜,不得不妥協:“……安室先生,我們去波洛好嗎?”
“……嗯。”
這下總算讓我放心了。原來是在鬧脾氣啊,哎,女人……啊不對,男人真是麻煩。
我們所處的位置果然離商店街很近,不一會兒我便看到了毛利偵探事務所幾個大字。他在離店相隔幾米的地方停下了車,讓我先進去,他去停車。
目送他拐進一旁的街道,既然都到這裡了,我當然隻能認命。對不起了,幸,小雪。
我正想從店外透過玻璃偷看下今天新到崗的兼職,可沒看到人,卻被身後兩道聲音吸引去了——
是年輕的一男一女。
——
“我們是不是見證曆史了!”女人頗為激動。
“曆史也太誇張了吧?不過我也沒見過那陣仗!”男人也很激動。
“一大堆警察和公車,還說有公安呢!”
“你也聽到他們說公安了?那我果然沒聽錯,雨男!有排面!”
“什麼排面?公安很厲害嗎?管什麼的?”
“就很大的案子啊?”
“很大的案子是多大?”
“摩天輪倒塌,黑客入侵,探測器砸下來這種的吧?”
“哦,那炸大樓炸飛機炸船之類的不管嗎?”
“那種交給普通警察就好了啦!”
“普通警察是管什麼的?”
“笨,當然是管殺人案的啦!”
“那雨男殺人案,不該是普通警察管的嗎?為什麼會有公安啊?”
“呃,這我怎麼知道,你去問公安啊!趁現在人家還在商店街街口那邊,快去!”
“我不要……剛才在那裡不是有人說誰被傷了嗎?也不知道是警察還是普通市民,想想好危險,不要啦……”
“你就知道聽人瞎說,我都遠遠看到了,有個女的受傷了,還有個女的被警察帶走了。”
“那我比較矮看不到嘛……女的被帶走?可是雨男不是男的嗎?”
“那就是被害者咯?大概是被警察解救的吧!”
“原來是這樣,然後犯人在沒看到的地方被抓住了!”
“對!你看,我早說過吧,七年前技術不行,現在抓人可容易了!”
“你有說過嗎……”
“我說有就有!”
“我怎麼不記得……”
在小情侶開始沒完沒了地糾結這個問題後,我的心卻被他們之前的話完全吊起來了。
米花商店街,女性,受傷,不會是美雪吧……不對不對!既然說是雨男被抓住了,那該是女裝的犯人吧?那個和美雪很像的家夥,難道說——
還沒等我思考下去,一股力量從身側撞了過來,我差點因為作用力向後倒地。
——我被什麼拉住了。
定眼一看,原來是一個戴着衛衣兜帽的男生撞到了我,不過眼疾手快地沒有害我摔倒。
“對……”我習慣性地想道歉,卻被對方搶先了。
“你确實該向我道歉,太過分啦~”
這個說話方式,這個語調——我渾身一怵,我在最近才聽到過,還不至于忘記。
盡管對方的聲調壓得很低沉,就像是普通的男孩子……
——雖然他本來就是。
夏天的傍晚天還半亮着,今天并非雨天,現在還能清除看到大街上的一切。
比如撞到我的男人的臉。
他對我裂開了嘴,牙齒是少見的整齊形狀。
“是你把我出賣給警察的吧?啊咧咧~是那個杯子?可真是個小機靈。”
拉住我的手并沒有放松,反而抓得更緊了,他将我拉近,用近在咫尺的笑容繼續道:
“但是啊,你也許不知道,同卵雙胞胎在某種情況下可能會有部分指紋相似哦~”
在我腦中還試圖消化他複雜的話語時,他的臉離我更近了。
“怎麼辦呢,要怎麼懲罰你好呢~雖然很想KISS一下,但感覺那會是你的初吻,這就不太好了呢~”
非常快的速度,我的嘴唇被咬了一口後,他放開了我,任由我跌坐在地上。
“開玩笑的。美羽我啊,就是喜歡破壞一些美好的東西呢~比如勇敢堅強的姐姐啊,無知溫柔的姐姐啊~”
就算是遲鈍如我也該察覺對方的身份了。咖啡店裡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情況,有人推開門,我聽到了門鈴的聲響。
“幸和美雪,啊~多麼意外又美好的巧合啊~”
“你是……”我努力從地上爬起身,不敢從對方身上移開視線。生怕一旦閉眼,他就嗖地一下消失。
可他卻不像是要逃跑的樣子,反而是彎着腰,期待我站起身的時候。
不遠處傳來了毛利蘭的聲音:“莓小姐,是莓小姐嗎?”
她過來想扶起我,卻被我推開了。我不想讓對方看到有人與我太過親密。
男人的視線倒是沒有轉移,依然全神貫注在我身上。
他再次開口,卻沒有發出聲音。可隻是看口型,我卻立刻懂了。
——還有你也是,Little Queen。
“抱歉抱歉!”我聽到他故作驚慌的聲音,而後從我身邊飛快地跑開了。那一瞬間,我沒有看漏他嘴唇的動作。
——莓。
是他。
是他。
是他!
幸在尋找的人,與美雪相像的人,被梨花妹妹叫作“美羽醬”的人。
——那個殺人狂!
“抓……!”
我回頭望向他跑開的地方。我清楚運動不足的我一定追不上他,身邊的毛利蘭則不同,她擁有着極其優秀的體能,被她踢暈過的我能夠保證。
“你沒事吧?是被剛才那人撞到了嗎?”我看向正在觀察我身體的她,看我似乎沒表現出疼痛的模樣,她笑了,“換了一身衣服,差點沒認出來呢,好可愛啊。”
我沒有辦法讓她追上去。
就算有百分之九十能制服對方的可能性我也沒辦法。我不能保證剩下的百分之十裡,毛利蘭不會遭遇到緻命危險。
就像是……
“幸,小雪!”
我繞過了她,向那個男人走來的方向狂奔去。
我和她們說好了,要一起吃壽司拼盤,還要告訴她們“莓”這個新名字——
——然而,這個名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