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的父親名叫杜白,是雁山縣的小吏。
從職級上來說,吏不如官,但吏因為手握實權,而且不同于地方官員,吏一般都是本地人,極少出現調動,因此,若是經營得當,其收入同樣可觀。
何況杜白所執的還是糧稅之事的肥差。
因此杜白雖然嗜賭,竟也能保持家道興旺。
杜白母親當年可是雁山縣有名的大家閨秀,如今雖然上了年歲,但對人和藹親切的個性卻依舊為人所津津樂道。
不過慈母多敗兒,杜白嗜賭的惡習歸根結底也與其母的溺愛脫不開關系。
幸好杜白為人倒是孝順,自從父親過世之後,對其母親倒也算是百依百順。
相比之下,杜白的結發之妻何氏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何氏是在杜白母親的撮合下迎娶過門的,與杜白之前并不相識。
她相貌一般,家境清寒,好在品行端正。
杜母正是看中了這點,這才一力促成了這場婚姻,希望兒子結婚後能好好收斂性子。
結果當然事與願違,何氏身體不好,性情溫順,對杜白的約束實在有限。嫁給杜白的第二年,生下了杜娟之後身子更加虛弱,第三年便因為受了風寒不幸離世。
杜白年紀輕輕耐不住寂寞,沒過一年便不顧母親反對,在一群酒肉朋友的慫恿下迎娶了雁山縣有名的美人柳氏。
作為杜白的第二任妻子,柳氏卻與何氏大相徑庭,那可是個性情潑辣的狠角色。
以上都是琥珀告訴月牙的。
杜娟一家在雁山縣很有些名氣,琥珀調查起來毫不費力。
但有些事情卻不是他能知曉的。
柳氏嫁到杜家之後,很快便在杜白的寵愛和杜母的容忍下取得了家裡的話語權。
杜白着家時間不長,杜母又畢竟是長輩。
家裡唯一能被柳氏呼來喚去的便隻剩下杜娟。
杜娟自小便在繼母的魔掌中長大,小姑娘還沒懂事就先學會了洗衣做飯,惹得周圍人大為疼惜。
柳氏害怕别人說三道四壞了自己名聲,就換了個折磨杜娟的辦法。
杜娟剛剛懂事,柳氏便安排她學習女紅,常常一坐就是四五個時辰。
好不容易習慣了女紅,柳氏又立刻聘來教書先生,教杜娟讀書識字。
眼見杜娟也漸漸得心應手起來,柳氏又忙不疊地請了武師來教杜娟習武。
柳氏為杜娟請的老師一個比一個嚴厲。
三管齊下,杜娟每日身心俱疲。
而周圍人卻隻道柳氏對杜娟頗為上心,幾乎視其為己出,居然也得了個不錯的口碑。
對此,柳氏當然滿意。
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柳氏發現事情正在逐漸擺脫控制。
首先是杜母,杜娟本就是她的親孫女,加上杜娟很是孝順,老人家自然喜歡她,不知不覺便加入到了杜娟的陣營。
接着是杜白,杜娟學女紅時還好,後面讀書識字、學習武功時,杜白都表示過反對。
然而待到杜娟學有所成時,反而以他最是開心,有時工作上遇到了問題,他也不會找柳氏,反而更願意與杜娟一起讨論,倒是讓杜娟對官場也有了一定了解。
繼續這樣下去,傻子也知道以後這個家裡誰說的話才算數。
柳氏可不傻,她自然不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
好在杜娟已經到了可以讀私塾的年紀。
于是她便強烈要求讓杜娟去讀私塾。
天龍國的國風遠沒有誠之國那般保守,女子讀書的情況并不少見,但受誠之國影響,還是有許多人家覺得,讓還未出嫁的子女天天在外面抛頭露面不是什麼好事。
對于柳氏的提議,家裡三人一緻反對,柳氏沒有其他辦法,天天在家裡一哭二鬧三上吊,終于逼迫其他三人答應下來。
但讀私塾可以,如柳氏所要求住校是不可能的,必須走讀。
琥珀和月牙當然不可能了解杜娟家裡的複雜,自從相熟之後便一直嚷嚷着想去她家裡看看。
杜娟被吵得不耐煩了,隻得點頭同意。
杜娟家離私塾比想象中遠了不少,三人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
而這次拜訪也絕對談不上愉快。
三人到家時,天色都快要黑了,傭人也已經做完晚飯回去,家裡等候的隻有杜母一人。
琥珀與月牙陪着杜母聊了一會兒,均覺得老人家很是和善。
等天完全黑了,柳氏才慢悠悠地回家,據杜母所說,她這是在外面打了一天馬吊。
柳氏那天赢了錢,所以心情不錯,倒是頗為健談。
杜母卻不以為意,直言跟柳氏打馬吊的幾位夫人,天天喜歡在背後亂嚼人舌根,還是少跟她們來往比較好。
柳氏卻無所謂,正因為如此,赢她們錢才更有意思。
杜白一般是不回來吃晚飯的,柳氏回來,人就齊了,晚飯也正式開始。
柳氏一邊吐槽,請來的傭人做飯不如杜娟做得好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陪着月牙琥珀閑聊起來。
杜母很少插話,杜娟更是幾乎不開口。
得知月牙讀書不錯,柳氏不以為意。
得知琥珀練武了得,柳氏卻好一番贊賞。
學文和習武相比,人們從來都是誇獎讀書更好的月牙。
今天難得碰到一個特例。
琥珀自然生出了碰到知音的感覺,于是跟柳氏聊得更歡了。
被冷落的月牙倒也無所謂,隻是專心幹飯。
不久飯吃完了,但柳氏還在拉着琥珀閑聊,隻是聊天的畫風卻漸漸奇怪起來。
柳氏問完琥珀自身的情況,又開始好奇起他家裡的情況。
此時月牙已經警惕起來,琥珀卻沒有絲毫察覺。
琥珀說完家裡的事情。
柳氏嘴也沒閑着,将杜娟的情況,自己家裡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和盤托出。
這些鋪墊做完,柳氏終于不裝了,直言杜娟雖然年紀已經不小,尤其從小死了親娘,更是比同齡人成熟許多,想想也是時候為她找個好人家了。
柳氏也不指望杜娟能找個大富大貴的人家,或者嫁給什麼有權有勢的公子,隻希望她能找個像琥珀這樣老實本分的孩子就行。
月牙上看下看,實在沒看出來琥珀老實本分在哪兒。
琥珀也沒想到,自己難得放開心扉陪長輩聊了一次天,結果竟給自己聊來一個媳婦。
尤其這個媳婦還是杜娟。
驚吓之餘,琥珀趕緊拒絕。
柳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直沉默的杜娟卻嚷嚷着時間已經不早,是時候可以回去了。
琥珀和月牙立刻找到機會匆匆離開,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裡面。
此事之後不短的一段時間裡,杜娟指導琥珀的練武變得格外嚴厲。
同樣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兩人再也不敢提,去杜娟家裡拜訪了。
再次來杜娟家,是不請自來的,那已經是一年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