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杜娟家裡遭逢巨變,杜白因為貪污被罰流放。
這事說來還跟前面的王縣令有一點關系。半年前王縣令升官舉家搬走之後,沒過多久新的縣令便走馬上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曾想這火就燒到了杜白身上。
眼看着杜娟已經三天沒來上學,琥珀和月牙實在擔心,這才下定決心去她家裡看看。
尚未進得院子,裡面的哭聲已經傳了出來。
杜娟為兩人開的門,她雖然依舊淡定,但身子卻實在清瘦了不少,想來是受了不少打擊。
杜母變化更大,她還在斷斷續續地哭着,估計這幾天都沒消停過,月牙和琥珀不仔細辨認,都很難跟上次見面時那個慈祥端莊的老奶奶聯系在一起。
柳氏照舊不在,月牙正疑惑,對方不會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去打馬吊吧。
杜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釋道,“柳姨出門去借錢了。”
這話剛說完,門外柳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天天哭,杜娟不嫌,我可被你煩死了。”
等到推門進來見到琥珀和月牙,柳氏愣了片刻,“你們倒是有心,這種時候還能過來看看。”
柳氏和一年前幾乎沒什麼變化。
琥珀月牙客氣着跟對方打了招呼。
杜娟倒是直接很多,“借到錢了嗎?”
“借到了,别看那幾個瘋婆娘平日裡亂嚼人舌根,關鍵時刻還有點用處。”
柳氏得意過後又變為無奈,“不過借得不多,估計這院子還是得賣掉。”
一旁本已安靜的杜母聞言又開始啜泣起來。
柳氏很明顯受不了杜母的哭泣,“您老行行好,可别哭啦!哭要是有用的話,人家早把錢給咱們送過來了。
你平日裡對别人再好又有什麼用,一旦有點事,人家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柳氏有意扯着嗓門蓋過了杜母的抽泣,也不知道左鄰右舍們聽不聽得見。
月牙趁機将杜娟拉到一旁,指着破敗雜亂的院子輕聲詢問近況。
杜娟告訴他,是賭坊之人眼見父親失勢前來要債的。
偏偏自家的積蓄又被充了公。
沒錢還債,對方少不了一頓□□奪,這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果然,月牙呆了沒多久,外面就傳來了拍門和怒罵聲。
依舊是杜娟開的門。
對方見到杜娟,反而嘩啦一聲往後退去。
杜娟難得發怒,“你們還敢來?”
一名身着錦衣的痞氣男子排衆而出,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借據,“令尊可是欠着我們二十多兩銀子,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們有什麼不敢來的。”
杜娟絲毫不懼,“朝廷律法早已言明,借債者若尚在人世,其一切債務不得轉嫁他人。家父流放嶺南,諸位若是願你盡管去收債好了。”
嶺南雖然有個南字,但隻不過是沿襲了當年詩之國的叫法,其位置幾乎在天龍國最北邊,想要過去,幾乎要橫穿整個天龍國,單是往來的路費恐怕都不止二十兩銀子能打住。
“你都知道杜白流放嶺南了,早晚也是死在那裡,父債子償,他沒有兒子,卻有你這個女兒,我們當然要找你償還。”
“我已經說過,錢都被充了公,如今家裡隻剩下了了些家具,你們要是看得上,盡管拿去好了。”
“你想用一張破桌子,幾條爛闆凳就打發我們嗎?”錦衣男子一邊說着一邊向手下人使眼色,手下人會意,一股腦地沖進院子屋子拆卸搬弄起來。
對方來勢洶洶,杜娟不管,躲在她身後杜母和柳氏又哪裡敢阻攔。
琥珀見月牙不管,自己也隻好幹看着。
專業人士效率就是高,很快衆人就将屋子院子給清了個幹淨。
錦衣男子手上得了東西,嘴上卻不饒人,“我們現在就去當鋪估個價,不夠的話我們還會再來的。”
正要罵罵咧咧地往外走去,卻發現月牙帶着琥珀正站在門口等着他們。
“倒是不必這麼麻煩,我想杜娟她們也不希望再次見到諸位。
我這裡還有五兩銀子,加上諸位手上搶來的東西,想必也足夠各位向東家有個交代了。
隻不過閣下手上的借據需要留下,否則諸位今日怕是難以輕松離開這院子。”
“你敢在我們面前耍狠?”
“我是不敢的,”月牙後退一步将琥珀推了出來,“不過我這兄弟素來不服杜娟的武功,今天剛好可以借着跟諸位打一場來跟她分個高下。”
琥珀一貫是不怕事的,聽月牙如此一說,立刻又往前補了一步。
衆人吓得連連後退。
錦衣男沒想到手下人如此不濟,隻能将欠條摔給杜娟,拿着月牙的五兩銀子敗興而去。
賭坊的人走後,月牙琥珀陪着杜娟收拾了屋子,臨走時,兩人單獨叫出杜娟,将琥珀辛苦存了好幾年的三十兩銀子給了她。
琥珀很是節儉,又能從月牙父母那裡領到工資,積蓄倒是比大手大腳的月牙多了好幾倍。
杜娟也沒有拒絕,隻說以後會還,便收下了琥珀的銀子。
回到私塾的兩人本以為杜娟還會消失一段時間,沒曾想僅僅過了兩天,杜娟就又來上學了。
月牙好奇杜娟家裡的情況,杜娟隻說老院子還是賣了,然後按照柳氏的意思,租了個門面售賣茶點,她以前家裡就是做這行的,有經驗,自己和祖母也跟着打打下手。
小生意是不指望大富大貴,但保一家老小衣食無憂想來應該不在話下。
至于杜娟自己,也是被柳氏叫嚷着來上學的,按她的說法,以後可得好好讀書,家裡的希望可都在她身上了。
杜娟沒有辜負家裡的希望,兩年之後,她成功通過了書院的考核。
天龍書院之所以會成為讀書人和習武人的夢想之地,除了它本身以實用為主的教學方法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朝廷裡對于文官武将的甄選大多來源于此處。
作為寒門子弟的最佳上升通道,天龍書院的入院考核,幾乎可以跟隔壁誠之國的科舉武試相當。一旦成功通過,便算是有了身份的人,地位大緻于誠之國的舉人,開始享受部分特權。
天龍雖小,但小國也有小國的好處,因為路途不遠,天龍書院的考核得以年年舉行。也正因為如此,每年的通過率變得極低,這又使得進天龍書院的機會變得更加彌足珍貴起來。
書院的考核又分文武兩科。
文科借鑒了誠之國的科舉,前後曆時兩天半,包括詩詞經賦不一而足。
武科則分為三輪,第一輪考察基本功,合格者百不足一。
第二輪由十位書院武習親自考核,考核之人能在與武習的交手中堅持一炷香的時間,就算通過。通過率大約為十分之一。
這一輪過了便算是通過了書院的考核。
至于最後一輪,則是由前一輪的十位武習各自推薦一人參與最後的比拼,角逐出前十的最終排名。
杜娟參加的是文科,她順利地通過了考核。
琥珀參加的是武科,則很不幸地落了選。
杜娟對此很有些吃驚,她畢竟是琥珀半個師父,知曉琥珀的實力。
月牙同樣大吃一驚,他天天聽琥珀念叨自己武功如何高強,好不容易信了,結果琥珀卻落選了。
月牙私下裡問過琥珀失敗的原因。
琥珀郁悶地交代,自己平日裡倒很正常,但一到考核時,跟書院裡的武習交上手,自己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結果一身實力隻能發揮個七八成,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落敗了。
月牙見狀安慰他,再好好練習一年,等武功再強點,明年再試一次,想必就能通過了。
琥珀卻不那麼自信,他覺得再練一年也未必有用,到時候再見武習又一緊張,未必不會再次落選。
月牙聞言也跟着愁眉苦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