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生煎店裡坐滿了人,程昭和範如伽在隔壁排骨年糕店前面的塑料椅子上坐着。她們點了一份排骨年糕,薄薄的豬排外面裹着面粉和蛋液下鍋油炸,外酥裡嫩。
範如伽頗有興緻的吃着,程昭顯得心事重重。按理說今天天氣好,她們計劃在平江市内玩一上午,下午參加見面會,可她此刻就是心事重重,心頭一陣陰霾,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不吃了?”
“有點沒胃口。”
“沒睡好?”範如伽放下筷子,“等會兒咱們去圖書大廈早點蹲個好位置。啊啊啊,馬上就能看到偶像了,好激動哦。”
範如伽從随身的小挎包裡抓出一張褚一的痛卡,那是個褚一的Q版卡通形象,她将透明卡放在啞巴生煎碟子上空,就好像Q版的褚一在享用生煎包子一樣。範如伽找到了一個滿意的角度,咔咔拍了起來。
“這張好。”
她叽叽呱呱,像隻暴躁的麻雀。
程昭望着窗外,原本晴朗的藍天突然陰了下來,烏雲彙聚到一起後,嘩啦啦一聲大雨傾盆而下,雨聲伴随着近在咫尺的雷聲,吓了範如伽一跳。
她的智能手機從手指上滑落,砸在了生煎店油膩膩的地闆上。
程昭反應快,躬身去幫她撿手機。周圍的食客對這個小插曲沒太在意,他們仍然平靜地吃吃喝喝,不時吐槽兩句平江陰晴不定的天氣。
暴雨給小店籠罩上一層水汽,雨水順着門前的屋檐往下滑落,落進生煎鍋子下面的水溝裡。馬路對面是一家賣平江土産的店鋪,大過年的,門庭冷落。
一個穿着黑色的、舊羽絨服的男人坐在門口的竹凳上,他旁邊是一個自動磨藥的恐怖的機械人偶。
程昭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她的視線和對方有了短暫的交彙。
那是一個很溫和的男人,戴一副黑框眼鏡,留着利落的平頭,五官平平無奇。他的面孔從程昭的腦中一閃而過,她把手機遞給範如伽。
“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咱們去新城喝咖啡呀?”範如伽翻出點評軟件,從上往下劃着,“這家不錯,阿拉比卡咖啡豆。這家手磨也不錯,這家可以聽評彈……”
兩人從生煎店出來的時候,暴雨剛停。對面特産店好不容易來了位顧客,男人似乎沒怎麼做過生意,頗不自在地接待着那個外省來的阿姨團。
店内走出一個抱孩子的女人,他們看上去像是一家,連小孩都跟男人有些連相。
“你到後面幫忙吧,前頭我來。你都不知道這些多少錢,桂花糕十五一斤、芡實糕三十一斤……”女人頗為細緻的向顧客介紹商品,轉頭瞧見程昭的臉,她一晃神兒,孩子在她懷裡向後折了一下腰,哇哇哭了起來。
程昭等車的功夫,也瞧見了這個女人。
她們在陌生的城市打了個照面,殊不知,上一次相逢,是在1996年,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女嬰,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嬰兒。
女人在程昭走後依然望着她的方向看了許久,久到男人手忙腳亂地招呼了店裡的旅行團,他喊她的名字一直沒有回應。
直到那個阿姨旅行團轟轟烈烈從小小的店鋪掃蕩出去,男人才能女人懷裡接過哭得泣不成聲的嬰兒,他沒有責怪她,也循着她望的方向看去,街道上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
“看什麼呢?”男人一邊哄着嬰孩,一邊問女人,“那收銀機我也不會用,二維碼掃不出來,我先用我的支付寶收了錢了,等會兒轉給你。”
“那個人……好像在哪見過。”
“誰啊?”
“不知道,叫不上名字。”
“哈哈,那可能真隻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