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那百樂笙的馬車漸漸遠去,壽長生還扒在圍欄邊上锲而不舍的喊:“小香官!你今晚好好唱!不用擔心!我是你這頭的知道嗎!我是你這頭的!!!”
可最終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于是那壽長生剛一回到自己的席位,就又聽到對樓的王玉川在那邊笑的吞天吐地,“哈哈哈哈大家都看到了吧!那百樂笙根本就不稀得搭理他!哈哈哈哈丢人現眼呐,丢人現眼!”
壽長生這時卻已不在意他說什麼了。既然已經丢了人,那幹脆就一丢到底。
“來,咱們開始!”
壽長生回身對着王富貴一聲吆喝。
随後那王富貴就招呼着旁邊一衆家丁開始照着預先演習的陣仗,在壽長生身後一行排開,開始中氣十足的高喊起百樂笙的名号,一邊喊還一邊賣力的搖着寫有紅門二字的木牌為之壯聲勢。
對樓的王玉川一看,瞬間也來了勁兒,于是他也招來自家的家丁,命令道:“不就是比誰嗓門大嘛,誰不會啊?來!我們也來喊!”
于是對樓也開始高喊起“金九伶”的名号,與壽長生這邊分庭抗禮。
壽長生見狀,擡手又招來王富貴,在他耳邊小聲吩咐了一句什麼。王富貴點點頭,遂即來到圍欄邊上沖着樓下擠擠攘攘的觀戲群衆喊道:“在座的各位聽好了!我們爺說了,隻要今日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替紅門戲班百老闆聲援的,次日即可前往壽記綢緞莊領取上等的宿絲一匹!”
宿絲,乃靈州宿山縣獨有的一種絲綢。
壽家絲業之所以揚名,當初也正是因為占據地理優勢,壟斷了整個宿山縣絲綢産出的源頭及經銷。再加上宿絲較普通絲綢有獨特優勢,質地、手感、光澤都遠超尋常絲料,其珍貴程度一度與湖絲齊名。每年進貢入京的皇室供品,宿絲一定是其中之一,其價值自不用多說。
于是那天樓下的觀衆們聽聞居然能免費獲得宿絲,就立即齊聲高喊起“百樂笙”的名号來,那可謂是聲勢浩大,響徹了千燈鎮的上空,再不是王玉川那幾個家丁可以壓制住的。
王玉川卻不甘示弱。于是為了引誘樓下的看客倒戈,也抛出自己的誘餌:“各位各位!一匹宿絲算什麼!小家子氣的!你有本事一人十匹啊!我們這邊就不同了,一會兒大家若是來支持我們九伶,王某直接折現給大家!一人五兩銀子!”
壽長生聞言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家夥,這都直接砸上銀子了?俗不俗啊?不過也是,這做車馬驿行當的,也的确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但這世上之物啊,也不是什麼都能用銀子買到的。就比如說我們壽記的一匹宿絲,其價值豈止區區五兩?大多時候你有錢都沒處買去!正所謂物以稀為貴。識貨的,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随即樓下看客紛紛站隊,兩家呼聲各有起落。
壽長生也不急,就翹着腿兀自飲茶,等待開戲。看起來像是胸有成竹,留有後招。
再瞧一眼對樓。
王玉川竟将那金九伶也請上了他的觀戲台。那金九伶大概是登場時間比較晚,現在還沒有扮起來,與王玉川共桌對飲,二人有說有笑,遂又吸引了一衆追捧者為之呼呼喝喝。
但他倆說話間,壽長生卻總覺得那金九伶的目光總往自己這邊瞟,眼神中似有怨怼。
壽長生不知他是何意。就假裝看不見,故意無視他的目光轉頭去與别人說話去了。
本來嘛,這個金九伶與自己确實也沒什麼交情。過去頂多就是去看過他幾場戲,聽過他幾次堂會。有幾次受邀酒樓宴飲,為了解悶就與他說過幾句話、喝過幾杯酒,其餘的……也就沒打過什麼交道了。
不過他的戲是不錯,這點壽長生是認可的。若是沒有百樂笙的出現,他就是靈州城内最拿得出手的男旦。
畢竟慶喜班也算是靈州城内的老班底了。雖說伶人粉頭花期很短,過幾個月就會換一波。可這金九伶多年以來卻始終巋然不倒,算是靈州城中紅的最久的一個。這麼多年來的苦心經營,自然也積累了不少忠實于他的擁護者。
相較而言,百樂笙就嫩的多了。
百樂笙是近兩年才紅起來的。雖然勢頭很猛,但畢竟根基還不夠穩固。這次擂台要是真打起來,結局還真不好太早下結論。正如萬裡仙之前說的那樣,其實很多時候台面上的事情,也并非台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
所以顯而易見。
金九伶是百樂笙在這次擂台中最強勁的競争對手。再加上他如今還有王玉川那土财主替他撐腰,那實力自是不容小觑。也不知那金九伶除了這個姓王的,背後還有多少個隐藏的金主……
壽長生暗自琢磨着。
那麼百樂笙這邊呢?那兩個傳聞中出手很闊綽的金主怎麼還沒來?壽長生四周打量了一番,卻并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這倆人據說平日裡争的很兇。該不會是到了重要關頭,倆人一起玩消失吧?那就太不厚道了。
壽長生哼笑一聲。
雖說這樣想有些惡毒。但說句心裡話……壽長生其實很願意看到百樂笙孤立無援的場面。
因為那樣一來……
他就隻能指望自己了。
然而這樣奇怪的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聽到北樓的觀戲台傳來一個小厮殷勤的吆喝聲:“喲!史大爺!您來啦!快請坐快請坐!”
這冒牌貨終于來了!
壽長生立馬聞聲看去。
他倒要瞧瞧,這個能讓百樂笙如此待見的家夥,究竟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