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要和他走太近了……
江炎楓的警告言猶在耳。如今回想起來,簡直如同醒世真言。然而當時的壽長生聽後隻是随便應了兩聲,還以為他隻是怕自己又與粉頭虛度光陰才這麼說,于是也沒放在心上。
返程的路上,壽長生的腦袋瓜裡還是一直在想着那百樂笙的事兒。就連回去後躺在床上,一閉眼都還是他在台上的音容笑貌。輾轉反側,一直到第二天天光破曉,才沉沉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又是大下午的了。壽長生昨夜本就沒吃什麼,這一覺醒來簡直是餓的前胸貼了後背。合衣起身,随手扯了件袍子一裹就一路大聲嚷嚷着往外走,“阿貴!阿貴!可餓死爺了,快快快,我要吃……”
可剛到前廳,他的腳步就頓住了。因為他發現廳内坐有一人。
仔細一瞧,竟是江炎楓!
壽長生登時喜上眉梢,“嘿!江兄!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江炎楓應該是執了夜勤的緣故,看上去面帶倦意,“你可總算醒了,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這也太能睡了。”
壽長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嗨呀,那不是昨天回去太晚了嘛。原本打算着正午起來,沒想到這一覺醒來,太陽都快落山了。”
江炎楓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你可是睡得安心,我這一早上為了等你,可是連覺都沒睡。”
壽長生有些驚訝,“我原本還打算着一會兒吃完飯再找你去。怎麼?該不會是已經查出來了吧?這麼快?”
“其實也沒怎麼查,”江炎楓卻道:“昨晚你一和我提那史耀來,我就想起許多年前我從家鄉來靈州城的路上曾遇到的一窩土匪,那帶頭的匪首也姓史。之前我還在路上見過那史耀來幾次,總覺得他有些面熟。所以昨天你一說,我就回去查了十多年前的案底。還真是巧了,之前我見到的那個土匪頭子,還就是這史耀來的老爹。”
壽長生一聽這個,瞬間拍桌而起,“什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說呢,樂笙怎麼偏偏對他恭恭敬敬,原來是捅了土匪窩子了!”
江炎楓連忙擺擺手讓他坐下,“你先别急,别急!先聽我說完嘛,急什麼?”
壽長生這才将将坐下,眉頭緊鎖道:“他這都惹上匪道了,我能不急嗎?”
江炎楓:“可是人家那土匪老爹好多年前就被抓起來了,該罰的也都罰過了。現在這個史耀來可是個安安份份的主兒。做的什麼營生我現在雖然還不知道,但我昨晚查了一下過往卷宗,人家可沒有任何案底,幹淨的很。而且五六年前他爹被抓起來後,他們家底被全部收繳,然後他就帶着一家子賣了好幾年的豬肉才慢慢緩過來的,官府收的稅一點都沒少繳,是個老實人。”
壽長生聽後卻冷哼一聲,“這厮老實不了一點!都冒充一炷香在這裡招搖撞騙了,還能是老實人?再者說了,要說交稅,我家的稅也一點沒少繳啊,你覺得我老實嗎?”
江炎楓:“你和人家能一樣嗎?”
壽長生:“都是打開門做生意,能有什麼不一樣?賣豬肉的就一定比賣布匹的老實了?賣豬肉的還經常缺斤少兩呢,你怎麼不說了?”
“哪跟哪兒啊?”江炎楓皺眉道:“我跟你可越來越說不通了。總之啊,你可别去沒事兒找人家的麻煩!我估計人家如今做的也是正經營生。若不是正經營生,他敢這麼光明正大的出來打賞?人家如今能發達,那都是人家的造化。”
“那可不一定,”壽長生卻越想越覺得沒那麼簡單,“什麼正經營生能像他那樣連續不斷的敗家啊?你是沒見到,這家夥可比我還能敗家!我就想知道如今這世道,還有這麼好來錢的行當?”
江炎楓笑:“原來你也知道你敗家啊?”
壽長生也笑:“我爹非把我留下來,不就是用來敗家的嘛?那我還和他客氣什麼?”
江炎楓點點頭:“是是是,你總有理。”
壽長生:“甭管是什麼理,反正我是不信他史耀來沒有半點私心!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給别人燒錢,而且的源源不斷的燒錢!我敢肯定那史耀來對樂笙一定有所圖謀!”
江炎楓一聽這個,更加想笑了,“哦,所以如此說來,你對那百樂笙的圖謀是什麼呢?”
壽長生一愣,“我?我……能一樣嗎?”
江炎楓:“有什麼不一樣?你自己說的啊,沒人會無緣無故的給别人燒錢。可我看,你自己也沒少燒吧?還好意思說别人?”
壽長生一時啞然,“我、我……可那百樂笙對于我來說不是别人!哎呀,你不懂!”
江炎楓哈哈大笑,“是是是,我是不懂。你這才幾天啊,就和那戲子就好成這樣了?不分彼此了?可是你們倆這麼好的關系……那戲子知道嗎?”
壽長生徹底啞然。
江炎楓起身,在他肩頭拍了拍,“反正吧,你去聽戲可以,捧戲子也可以,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聽個戲把自己聽的太入戲了,那可就不值當了。我還是那句話,不要和那戲子走太近了,他可不是個簡單的戲子。”
話畢,江炎楓擡腿就走。
壽長生一擡手攔住他,“等等。”
江炎楓已經哈欠連天,“幹什麼?該說的我都和你說了,我該回去睡覺了。”
壽長生:“等一下,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江炎楓卻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什麼什麼意思?”
壽長生:“你說他不是個簡單的戲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确實不簡單啊,能把紅門在兩年之間辦的這樣規模,那肯定不是那些普通戲子可以相提并論的。”
江炎楓的臉上卻又出現了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有些事情吧……現在的确是不太方便和你說。但是你要是還信得過我的話,就聽我這句勸。去看看戲就好了,人見不着的話就正好别見了。”
壽長生愈發疑惑:“這是為何?”
江炎楓:“唉呀,你就别問了。我隻能告訴你,水很深。淺嘗即可,切莫玩水不成,到最後反倒濕了自己的鞋。”
壽長生原本還想追問。
可江炎楓卻大步離去,不再多做停留,隻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