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一炷香!”
話說這奪魁一夜,徒發命案。
現場栽贓嫁禍的手段雖不稀奇。但自那日起,流言蜚語就開始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說之前那一炷香怎麼會突然來揭取了咱們靈州的懸賞令,如今看來,原來是為了那百樂笙啊!”
“你的意思是……那百樂笙為了勝出,提前委派了那一炷香把金老闆殺了?”
“很有可能!”
……
可壽長生想說他屬實冤枉!
他之前再了不得……
頂多就是抓抓私鹽販子。
什麼時候摻和過這種暗殺的勾當?
可後來更離譜了。
就在命案後第二日。
壽長生一出門,就聽見門前的茶攤前倆男子正在眉色飛舞的嚼着自己舌根——
“诶!你猜那一炷香是誰?”
“依我看呐,就是那個神出鬼沒的蒙面人!他自打百戲擂台開始後就不怎麼現身了,就他最有作案時間,肯定是他!”
“可按你的說法,那史大公子也很有時間呐,他案發前不是被那賀家少爺臊下台了嘛?之後就再沒回來過,你怎麼不說他是一炷香?”
“那依你的意思……”
“要我說啊!這倆都不是!”
“那是?”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眼前?你該不會是說……咱旁邊府上這位?”
“不然呢?要我說啊,這就是哪個狂熱的票友幹的!或許就是因為太喜歡那百樂笙了,要幫他解決掉金九伶這個攔路石也不一定!可放眼咱靈州一帶,你說誰對那百樂笙最狂熱?”
“哈哈哈哈……那你直接報咱壽大公子的大名不就得了?這靈州上下,若要論起對那百樂笙的狂熱,誰能比得上他啊?”
“沒錯!就是他!”
“哈哈哈哈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是那一炷香!不對不對,你就别扯犢子了!”
“怎麼就不可能了?誰說那一炷香就一定得是外地人了?而且真要說起來,這家壽公子不也是前些天剛從外面回來的嗎?”
“說是這麼說,可就他那吊兒郎當的德行,得了吧,怎麼看也不像啊……”
“怎麼就不像了?首先,壽公子對那百樂笙的情誼人盡皆知。其次,能在那後巷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動手,還把這事做的如此幹淨利落,那就說明這人肯定是個高手!那麼我們壽大公子以前還中過武舉呢,那身手夠好吧?再者,我記得出事的那天晚上,那壽公子可是接連離席自己偷偷摸摸的去了那後巷好幾次!去幹什麼了?如今想來,或許就是提前去踩點了!!!”
……
壽長生在門縫裡看着那倆人越說越激動,仿佛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的架勢,他默默無語的推開門,輕咳兩聲,大步而出。
那倆人一見壽長生出來,吓得連忙噤了聲。匆匆忙忙付了茶錢,就立即一前一後的跑了。但壽長生其實也并沒想拿他們怎麼樣,他隻是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妙。
對于這“一炷香”的身份……
說實話壽長生從未想過要公之于衆,也自知不能公之于衆。
畢竟此前在江南遊曆時,他除了用這個名号去接取懸賞,其實還曾用之與一些被官府稱之為“事魔邪/黨”的人物有過些許往來。雖然後來一經察覺,已經及時抽身上岸與之劃清界限。但這段經曆若要是傳出去,仍舊無異于引火上身。
壽長生不想多事。
更知曉不能因為這件事,連累自己家族受到影響。
于是為了與那“一炷香”的名号徹底劃清幹系,他從江南回來的那一天起,就打算好了以後就隻做一個不學無術耽于逸樂的富家少爺,再不在外顯露任何頭角,隻安分守己的過活。
于是命案發生後的第二日,他明明内心覺得這出突如其來的命案實在蹊跷!那金九伶實在可惜!也很想再去一趟那命案現場一探究竟。可因顧及别人閑話,他最後還是作罷了。照常約了三五個狐朋狗友吃喝玩樂,沒事人一樣。
隻在與那些狐朋狗友說笑時偶爾問過一嘴:“诶,對了,昨晚那事兒怎麼樣了?經由這麼一遭,這百戲擂台還開不開啊?”
賀钰聞言拜拜手:“開,當然開,那進京的魁首可還沒選出來呢,怎麼可能不開?官府不會因為這麼一件事耽誤了進京大事的。”
壽長生:“可兇手都還沒抓着呢,這案子看起來可不是一兩天就能結案得了的。”
賀钰搖搖頭:“還結什麼案呐?”
卻見那溫夷亦是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道:“在這麼一個為了當今萬歲爺擇選賀壽戲班的大日子裡發生這等晦氣事,官府壓風聲都來不及呢,哪還有那些閑工夫查案呐?”
壽長生:“那一炷香呢?就讓他跑了?”
溫夷與賀钰聞言卻都笑起來。
賀钰:“哈哈哈哈,想什麼呐!你還真以為咱官府會僅憑那命案現場的一炷香,去抓那江南來的一炷香啊?怎麼可能!”
溫夷:“就是,那一炷香什麼人呐?那是在江南一帶的六扇門裡都頗有美名的緝私大俠!人家之前幫官府抓了那麼多走私販你當是白抓的?怎麼可能因為金九伶那個小戲子,還有這些捕風捉影的流言将他定為嫌疑犯?不可能的。”
壽長生:“那你們的意思是,這案子就當做沒發生過,不查了?”
賀钰:“那倒也不能不查,那麼多人都看着呢。隻不過這些勾欄瓦肆裡的案子啊,随便查一查,然後再逮一個冤大頭充數也就是了。”
溫夷:“你沒聽說嗎?官府現在已經初步判定是那金九伶的瘋子哥哥金大川幹的了,據說當時他就在那金九伶旁邊。人都已經抓進大牢裡審問了,也不知審一個瘋子能審出個什麼來?”
壽長生一臉荒謬:“什麼?金大川?”
賀钰:“怎麼?”
溫夷:“你認得?”
壽長生:“這個金大川,我昨晚去慶喜那邊喝茶時見過。那金九伶當時怕吓着我,還特意讓人把他帶回房裡去了。不過我看那人傻歸傻,但其實人挺膽小的,不像是……”
賀钰:“你甭管像不像,反正這案子就不可能深究,也不可能細查!這真要查下去,咱們靈州之後還進不進京啦?”
溫夷:“你也不想想,這金九伶沒了,誰獲益最大?誰與金九伶有直接利益沖突呢?”
顯而易見,紅門。
“什麼?”
壽長生卻愈覺荒謬:“你們該不會也像那些說閑話的人一樣,認為是百樂笙謀害的吧?”
賀钰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可沒這麼說!不過嘛……懂的都懂,懂的都懂嘛~”
溫夷笑:“知道,咱們當然知道你想護着他,但有些事情嘛……的确是懂的都懂。”
壽長生哼地一聲:“懂什麼啊?你們可别太聽信那些流言蜚語了。”
賀钰大笑:“瞧瞧!瞧瞧!能把咱們壽大公子迷成這樣,還能把根基在咱們靈州紮的如此穩固,這百老闆是得有多厲害啊?”
溫夷:“喲喲喲,你不前一天還在與那戲子賭氣呢嗎?怎麼現在又護上了?”
壽長生:“不是護,我隻是知曉那些流言蜚語有多離譜,隻想講一個理字。”
溫夷大笑:“什麼理啊?咱靈州是講理的地方嗎?若是真要講理,這戲子絕不可能僅用三年時間就把紅門戲班發展到如此規模。要知道三年之前,這千燈鎮可還是金老闆的天下呐!”
壽長生:“這就是實力,你們懂什麼?”
溫夷:“實力自是不必說,但你不覺得這紅門一路壯大的太過順利了嗎?”
壽長生哼笑一聲:“順利不順利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挑在一個萬衆矚目的奪魁夜下手。鬧這麼一出,如今讓你們這些聽風就是雨的人都在傳他是與那一炷香勾結害人的背後指使人,蠢不蠢?名聲倒了,對他有什麼好處?他真能從中獲益什麼嗎?”
“這……”
溫夷與賀钰相視一愣,這才沒了聲。
壽長生笑笑:“總之……我可不覺得他百樂笙會是這樣拎不清的蠢貨!”
然而真的沒有懷疑過嗎?
回府之後,壽長生其實還一直在想這件事。未料想說曹操曹操到!他剛回府沒多久,就聽見門口忽然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書童王富貴過去開門一看,原來是院裡的看門小厮。
王富貴問他:“怎麼了?”
小厮答:“院外有人找我們爺。”
王富貴:“誰啊?”
小厮:“紅門戲班的莫管事。”
【2】
“你糊塗啊!你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