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話說自那日“巫山雲雨”一夜後……

王富貴帶來的賬本都變得尤其難以入目。壽長生心不在焉的看着，剛翻了兩頁就撂在一邊道：“就先放這兒吧，等我回來再看。”

隻因剛才一杯茶喝下去，終于澆醒了他那一腔春夢，随即整個人就有些發了慌……完了！完了！昨夜酒後失态，舉止不檢，這下子肯定又得讓百老闆誤會了，這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匆匆走出客房，想尋着他好好解釋一番，然而四處兜了一圈都不見百樂笙的身影。路遇莫管事一問，才知他一大早的又被官府叫走了，還說是有什麼重要的貴客要迎。

“這大過年的，他還真是忙啊～”

壽長生涼嗖嗖道：“什麼貴客那麼了不得？竟能讓他這一大早上一聲不吭就走了……”

莫管事連忙賠笑：“不好意思啊壽公子，的确是有要緊事，實在是不去不行。”

“行吧行吧。”

壽長生心中雖然犯嘀咕，但礙于自己心虛，也沒打算打聽的太清楚給自己添堵，于是也隻多問了一句：“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莫管事：“這可說不準。不過他已經出去好一陣了……估摸着也快了。”

壽長生點點頭，随即道：“也罷，今日天氣不錯，爺就先在你們紅門溜達溜達吧。”

不料他剛邁開一步，就被莫管事攔下道：“那小老給您帶路吧？您想去哪？”

壽長生擺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随便走走就行，你忙你的去吧。”

莫管事卻一路緊跟，“不忙不忙，這一大早上的，也沒什麼好忙活的。”

壽長生有些煩了：“爺說爺想自己個兒溜達溜達，你沒聽到嗎？别跟着我。”

莫管事：“可是……咱這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小老就怕您一會兒迷了路……”

壽長生原本還沒覺得什麼，可一經他這麼沒完沒了的攔路，心裡反倒有些生氣了：“嘿，我說莫管事，怎麼着啊？爺來了你們這裡，是不能随意走動了怎麼的？你還非要來盯着爺才放心？怎麼個意思啊？該不會你也怕爺惦記你們這裡的寶貝，會偷你們這兒的東西吧？”

“不不不！那怎麼會呢！”

莫管事連忙否認，倆手在胸前猛搖：“就咱們這裡的東西，哪能入得了壽公子您的法眼呐？小老萬萬不敢這樣想！”

壽長生：“那你還跟着我做什麼？”

莫管事答不出來，最後也隻好松口道：“那……爺您自個慢走，昨夜下了小雨，路上濕滑，您小心别摔着。”

壽長生不再搭理他，轉身就往那後院走去。哼着小曲，滿心滿眼還都是昨夜未盡的餘韻。并不見那莫管事背後凝望……愈深的目光。

【2】

又來到百慕園，這一園湖景依舊潋滟。

與夜間不同，此時天色大亮、朗日當空，照得這一路樓廊庭院亮亮堂堂，少了夜間的幽幽鬼氣，好歹有了些人間該有的熱乎氣。

壽長生悠哉悠哉的溜達着，一路上聞得見綠植的香氣、雨後的濕氣、泥土的腥氣……可不知為何，就是嗅不到一絲人氣。

此處，不是那些孩子們的住處嗎？

怎麼每次來，都是冷冷清清空無一人？該不會都去校場練功了吧？壽長生揣着一大兜尚未發出去的壓歲錢暗自琢磨着。

待行至竹音堂，他停下腳步。

此行而來，除了發壓歲錢，他也是想來看看那小秋官。昨夜晚餐時他就沒來，遊園時更是沒有出現。與百樂笙入園閑逛原本一開始也是為他而來，卻不料後頭卻喝的昏昏沉沉……

也不知他的傷怎麼樣了？

壽長生擡手推開了竹音堂的院門。

然而怪的是繞了這院子一圈，每一間屋子都是空空蕩蕩，敲門也無人應答。他剛想離開，一回身，卻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

壽長生一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根本就無需去尋音源何處，他直接就沖着院門外喊話道：“行了莫管事，你跟就跟吧，再躲就沒意思了，出來吧。”

早就察覺了。

其實他剛才剛一入百慕園，就感覺到背後隐約傳來輕微響動，像是有人尾随。

畢竟過去都是他尾随别人。如今終于輪到自己被尾随，還尾随的如此業餘。說實話他想裝得毫無察覺，也都有些難度。

“抱歉壽公子，是、是我……”

可聲音一出，卻不是莫管事的。

随後就見着院門外一個身着凝脂白羅衫、外披焦月青絨袍的俊俏小倌小心翼翼探身出來。壽長生定睛一瞧，喲，這不是萬裡仙嘛。

隻見今日這小仙倌倒是沒有左一個跟班右一個侍婢的那麼大排場。一身行頭素素淨淨，也不像往日那般招搖。壽長生剛才猛的一看，甚至還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是樂笙回來了。

“怎麼是你？”

壽長生遠遠瞅着他：“你跟着我做什麼？”

萬裡仙似是對壽長生還有些發怵，隻見他目光閃爍道：“壽公子新年好~阿仙、阿仙不是故意跟着您的，真的是正巧碰上了，碰上了……”

“新年好，新年好~”

壽長生明顯不信，但值此新春佳節也不想多做追究，于是就遞給他一個紅包笑道：“那還真是好巧啊，你也是來看小秋官的嗎？”

“小秋官？”

萬裡仙聞言卻是一臉茫然，看着那紅包更是不敢接，“哎呀，這怎麼成，壽公子給孩子們的壓歲錢，阿仙就别惦記了吧？”

壽長生還是将紅包塞給他：“沒事沒事，大家都有。孩子們呢？怎麼一個都不在啊？”

萬裡仙茫然依舊：“您怎麼來這裡找他們？”

壽長生見他面露疑惑，也納悶起來：“此處不是那些孩子的住處嗎？他們人呢？”

萬裡仙一聽這個，這才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噢”了一聲：“他們一早就去教場練功了。”

壽長生：“又在練功啊……那秋官呢？”

萬裡仙：“秋官也不在這裡。”

壽長生：“不在？他不在房間裡好好養傷，能去哪裡？”

萬裡仙：“剛才我去教場的時候，看到他也在那裡練功呢，看樣子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

“什麼！”

壽長生滿臉震驚：“他這才受了傷，剛養了一天，今天就去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