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官府走水,他去做甚?”
聽聞此訊,壽長生隻覺荒謬。
心呐他百老闆何時學會救火了?
待他走後,壽長生叫住莫管事。
一經詢問,才知原來這些時日,能驚動得靈州大小官員全程陪同、百樂笙相伴左右的人物,竟是從京城提刑司來的按察使大人。
壽長生曉得,提刑按察使與布政使同為督、撫屬員。不僅總管所轄州府刑獄公事,也有權對轄區曆年經辦的大小案件進行提點監察。壽長生當年考取文舉,就是奔着提刑司去的。卻沒想到,如今真正的提刑來了,自己仍是老樣子。
據說,這位大人也才新官上任不到三月。還是去年的科考榜眼,十分得皇帝器重。今年奉皇命巡視華南一帶,大年初三那天才剛到靈州。
依照慣例,他此行除了調閱刑獄案件,還要前往府衙大牢進行視察。卻沒想到今日正準備去呢,竟遇上大牢走水。火勢很大,将曆年案卷都燒毀不少。
提刑大人因此大發雷霆。
知府大人安撫不平,這才緊召百樂笙前去救場。
壽長生這才明白過來。
哦,原來是救的這個“火”啊。
“官府都擺不平,他能擺平?”
可壽長生聽明原委後,依舊詫異。
莫管事聞言笑答:“那位提刑大人的确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可不知怎的,一見到咱們樂笙,就變得十分好說話。想必……是一見如故吧?”
“一見如故?”
壽長生一聽這話,遂即冷哼一聲:“他倒是與誰都能一見如故,就是與爺形同陌路。”
莫管事這才看出他不高興了,連忙道:“這怎麼話說的,那就是逢場作戲,您曉得的~”
“曉得曉得。”
壽長生點點頭,“逢場作戲嘛,他素來精通此道。”
莫管事不敢說話了:“哪裡,哪裡……”
壽長生:“那你們百老闆還真是厲害啊,如今居然都成了官府的左膀右臂了?”
莫管事:“豈敢豈敢,咱不過就是個戲班子,也就是聽從官府吩咐罷了。”
壽長生:“那牢裡的犯人都怎麼樣?傷亡嚴重嗎?”
其實剛聽聞大牢走水的時候,壽長生第一個念頭就是确認這個。
畢竟,金大川還在牢中。
原本金老闆之案……
壽長生此前覺得是沒什麼機會翻案了。就算是現在找到了些許證據,證明兇手或許另有他人,壽長生也不敢将其輕易交給官府。卻沒想到,這常年居廟堂千裡之外的靈州,如今居然來了這麼個或許能為其主持公道的人物!
若這位京官真有心查案,而不是走走過場。那這事兒……就該另算了!
沒錯沒錯!
金大川可不能在這節骨眼出事!
壽長生這樣想着。
可接下來,卻聽莫管事說道:“這麼大的火,燒傷的當然不少,喪命的……聽說已經有三人了,不過還不知道是誰。”
壽長生心中瞬間咯噔一下,預感不妙。
随即他也快步出了門,直奔府衙。
剛出千燈鎮,遠遠就看見府衙所在的方向黑煙滾滾。
怎麼會突然起那麼大的火?
壽長生望着那漫天黑煙心生疑惑。
的确,初春時分,天氣乍暖乍寒,家中炭火未斷,的确容易走水。然而這可是在府衙大牢!為了防止走水,這大牢并非尋常家中木材建造,而是用石壁砌成。且獄内相較外界更加潮濕,是不容易起火的環境,又怎麼會……
壽長生大步而往。
徑直向黑煙處去。
然待行于府衙附近時,卻遠遠聽得嗚咽聲陣陣。
離近一看。
竟是慶喜班衆人。
隻見金家老太太在金海容得攙扶下哭嚎不止,呼天搶地,幾欲昏厥。
【12】
最不想看到的場面,還是發生了。
壽長生那天遠遠的看着這番景況,一時不知自己該上去還是留在原地。若是上去,又該說些什麼呢?此時的任何言語都顯得如此蒼白,壽長生根本就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
一直到後來,一輛輛運屍車從大獄裡推出來,衆人一擁而上,試圖再去看那草席下的人一眼。牢頭卻罵罵咧咧的驅趕,甚至還用手中棍棒打人。壽長生看不下去,這才上去相攔。
“幹什麼,幹什麼啊?”
壽長生怒道:“明明是你們的失誤導緻了這麼多本不至死刑的犯人葬身火海!他們的親朋好友過來想看他們最後一眼,有錯嗎!”
“喲,壽公子,怎麼是您呐?”
那牢頭瞅着壽長生一愣。
壽長生:“是我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牢頭:“可是……您看看這些犯人這都燒成什麼樣了,這都成焦灰了,也認不出誰是誰了啊,這還有必要看嗎?”
壽長生:“你不管有沒有必要!人之常情,你們至少也留出點時間,讓他們道個别吧?”
牢頭一臉為難:“可是我們時間有限……”
壽長生:“不過是簡單道個别,能花你們多少時間!”
牢頭:“可是這……”
“沒事,就聽壽公子的吧。”
僵持不下之際,一個黑黑瘦瘦的男子從牢内走出來,拍了拍那牢頭,示意他先下去。
“您是?”
壽長生督着他,覺得他有些面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他究竟是誰。
隻聽那男子道:“噢,壽公子貴人多忘事,我是這裡的仵作,咱們之前見過的。”
“噢,是石仵作啊,瞧我這記性。”
壽長生一拍頭,想起來了。
石進鬥,衙門裡專門檢驗死傷犯的仵作。
過去來官府的時候,壽長生的确是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他雖算不上官,隻是吏。但在這些牢頭面前還是說得上幾句話的。
果然。
他一開口,那些牢頭也就松了口:“行吧行吧,不過你們得快一點,要不然一會兒大人們出來了,我這邊也不好交代!”
壽長生:“多謝牢頭,多謝石仵作。”
擺平了這些人之後。
壽長生反身去查看那老太太的狀況。
“多謝壽公子!多謝壽公子!”
金海容連連感謝着,淚眼涔涔。
壽長生:“老夫人,您……還認得出哪個是大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