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他今日還是這番邋裡邋遢的形象出現在這位“天之驕子”面前。偏巧百樂笙也在旁邊。這就更讓他覺得顔面盡失。站在他們這幾位官爺面前,整個人簡直卑微到了極點!
于是落座後,壽長生一直都心不在焉。
一看到如今百樂笙與那位“天之驕子”坐在一塊相談甚歡的樣子,就更加心不在焉。
糊塗!
今兒個真是糊塗!壽長生暗罵自己。怎麼能這副形象就來了呢?簡直丢死人了!
可坐下後看了一會,他就察覺出不對。
他們今兒個,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呢?
隻見戲班之内,上至文武管事,下至年幼學徒,皆在那宋提刑面前一一過目。每個人都要當着他的面唱上一段:“唉,江采萍啊,江采萍!非是我容你不得,隻怕我容了你,你就容不得我也!”
壽長生一聽就曉得,這段是金九伶遇害當晚兩個戲班都唱過的長生殿中《定情賜盒》裡的一句。可是為什麼要重重複複的唱這一句呢?
壽長生看了許久都沒看明白。
招來莫管事一問,他卻也說他不甚清楚。
期間,百樂笙不時回頭看向自己,眼中多有提防。壽長生心裡再清楚不過,他那是心虛!他是怕自己把他那些足以掉腦袋的破事說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中場休息。
百樂笙起身離席,徑自往校場外走去。
路過壽長生身側的時候,又似有心似無意的往他這邊督了一眼。
壽長生立即意會。
起身就跟了上去……
一路尾随。
待來到校場外一條僻靜的小道上,百樂笙獨自一人在前面走,壽長生默不作聲的在後頭跟。
他也不着急将他截住,就這麼吊兒郎當的拖着步子跟在他身後。
倆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了一陣。
行至花牆背後時,百樂笙忽然腳步一頓,回頭冷冷道:“你跟着我幹什麼?”
壽長生腦袋一歪,靠在身側的花牆上,勾起嘴角沖他痞笑:“不是你讓爺跟過來的嗎?怎麼了百老闆,這麼些天沒見了,想不想爺?”
百樂笙也是一副笑模樣:“您看,我如今有那閑功夫想這些沒用的嗎?”
“不能吧~”
壽長生也不生氣,樂道:“百老闆啊百老闆,要說這渾身上下的松弛感啊,這靈州城内還真是沒人能裝的過你。你說你不想我,卻借着歸還賞金的名義,往我們家送了那麼多寶貝。怎麼個意思啊百老闆?想賄賂我?想用這些封我的口?”
“什麼?賄賂?哈哈哈哈……”
不料他不答反而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壽長生稍有愠怒。
百樂笙輕笑着點點頭:“嗯,你要是這麼理解的話,倒也未嘗不可~”
壽長生:“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你說啊。”
“沒什麼意思~”
百樂笙一臉輕佻,輕輕巧巧道:“就……借放一下咯~”
“借放?”
壽長生不甚明白。
百樂笙:“這麼跟您說吧壽公子,我們紅門呐,最近出了内賊了。樂笙怕這些東西放在我們自己這裡還沒等到進京,東西就全沒了。所以就想着,與其把東西鎖在自己這裡千防萬防,不如借您那裡先存放一下~”
“什麼!!!”
壽長生頓覺荒謬:“ 好你個守财奴!把我家當成你後倉了?”
百樂笙竟還點頭:“差不多吧~”
壽長生:“那三萬五千兩又是怎麼回事?”
百樂笙:“噢,那不過是為了安撫你姐姐啊~您财大氣粗,定是不會真讓樂笙還的吧?您是沒看到她那天來我們這兒大鬧的樣子,可兇了!可把我給吓壞了……”
“你得了吧你!跟爺,你就别裝了吧?”
壽長生看不下去的瞟他一眼:“你如此膽大包天,誰還能吓着你啊?爺可還記得那天晚上,你捆爺的樣子,那才真是把爺吓得不輕啊~”
百樂笙一臉溫馴:“見笑見笑~”
壽長生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怎麼?現在知道怕了?今日看到爺來了,你心裡很慌是吧?”
百樂笙肩頭一聳,“我慌什麼?”
壽長生算是服氣了:“見過嘴硬的,沒見過比你還硬的。可再裝還有意思嗎?你若是不慌,如今特意将爺引到此處做什麼?你若是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就快開始吧,爺的耐心有限。”
百樂笙将手腕抽回:“那公子您還真是誤會了,樂笙此行,不過是為了去趟茅房,真沒有什麼想與您說的。您要是沒什麼其他事,就請自便吧。”
“好,非常好。”
壽長生點點頭:“既然如此,那麼壽某還真想起一些事情,想要回去與那宋大人說一說。”
說罷,他轉身就走。
“說也好,不說也罷。”
卻聽百樂笙漫不經心道:“說實話,都于樂笙沒什麼影響,但我還是勸您不要。”
“喲,終于開始了是嗎?”
壽長生回身,一臉早知如此的笑。
百樂笙緩步過去:“随您如何去想。隻是樂笙可還記得,咱們之前不是約定過這段時間要一起開開心心的嗎?樂笙一直是在盡力去做的,你我又何必因為這種小事傷了和氣呢?”
壽長生揚眉,做驚訝狀:“嚯,百老闆這話未免就有些強人所難了吧?您前些天才将壽某關在那地窖裡足足一個禮拜,甚至還想要了壽某的命。如今,居然還好意思來與我說什麼和氣?”
“那您現在不還好端端的嘛?”
百樂笙不以為然道:“這樣吧,關于我地窖下的那檔子産業,您之前不是說想入股的嗎?您看,您現在還有興趣嗎?”
壽長生一愣,愈發哭笑不得,“不容易,真不容易啊百老闆,兜了那麼大一個圈子,您可總算是說到正題了,爺當然是……”
壽長生原本還真想與他談談這樁生意。
可剛一開口。
卻聽外頭傳來士兵急報——
“報!!!六扇門急報!!!”
壽長生聞訊,連忙急步返回校場。
一回校場。
就見那趙如海與衆官員穩坐席中,聞訊回頭不耐煩道:“什麼事啊,慌慌張張的?說!”
士兵答曰:“昨夜城中,數位大戶家中财物失竊,今早齊齊來衙門上報。問及細節,竟都說失竊之地擺有一隻香爐,爐上還插着……一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