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乾隆五十三年，三月初六。

宜婚嫁、出行、安床、求子……

總之，萬事皆宜。

卻看靈州城此時，晨光熹微。各方各路，暗流湧動，蓄勢待發，各懷鬼胎——

[壽府]

壽長生大紅喜服加身。

屏退衆人，将王富貴單獨叫進房。

壽長生：“阿貴！我最最知心的阿貴，你來！爺又有一個光榮又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

王富貴：“爺，要不然……您還是殺了我吧。”

壽長生：“呸呸呸！爺大喜的日子，提什麼打打殺殺？”

王富貴：“那您打發我去做粗使雜役也行。”

壽長生：“那不就屈才了嘛～”

王富貴：“小的不怕委屈，隻怕晚節不保。”

壽長生：“瞎貧什麼？放心，今天讓你喬裝改扮的是江洋大盜，不會晚節不保。”

王富貴：“晚節是保住了，但腦袋又要不保。”

壽長生：“就是做戲，又沒讓你真搶。”

王富貴：“爺，該說不說，您的戲瘾何時才能結束？”

壽長生：“一時半會兒，是結束不了了。你就行行好，再配合我一次吧。這事，其實說難也不難。真的。就是一會兒吧，我去趙府迎親回來的路上，你要扮作江洋大盜躲在萬花十字路口。”

王富貴：“躲那幹什麼？”

壽長生：“等我們的迎親隊伍，與段公子家的迎親隊伍在萬花十字路口相遇的時候，你要突然沖出來，把兩路迎親隊伍攪個人仰馬翻。”

王富貴：“我有病？”

壽長生：“可以，其實我也有。”

王富貴：“我是不是沒必要問為什麼？”

壽長生：“是，問了我也沒工夫和你說。”

王富貴：“行吧，但我有要求。”

壽長生：“什麼？”

王富貴：“月錢，是不是該漲漲了？”

壽長生：“要多少？”

王富貴：“你看着辦，夠治病就成。”

[趙府]

趙子墨亦是大紅喜服加身，對鏡梳妝。

身後站着一群看管婆子，對其嚴防死守。

趙子墨：“為什麼要穿這麼高的鞋？”

王婆子：“小姐幼時錯過了裹腳的好時候，今日若是漏這雙大腳出去，總歸不好看。”

趙子墨：“太高了，我站不穩。”

王婆子：“沒事，我們會一路扶着小姐。”

趙子墨：“你們能不能别在這盯着我？很悶。放心，我這次不會跑的。”

王婆子：“不行。”

*

王婆轉身出了閨房。

叫來了另一個婆子。

王婆子：“今日讓你陪着小姐出嫁，是看重你的身手。這一路上，你可得把她看住了知道嗎？這門親事，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李婆子：“明白。”

王婆子：“這條麻繩你拿上。一會兒路上，她要是不聽話又想逃跑，你就把她綁了！不用客氣，直接押着她去壽家拜堂！明白了嗎？”

李婆子：“明白，可是……”

王婆子：“怎麼？”

李婆子：“這麼綁着去，不大好看吧？”

王婆子：“現在天氣冷，再給她披件袍子嘛。”

李婆子：“是，老身明白了。”

[段府]

段知樂給身側的男孩帶上紅蓋頭。

這男孩子叫牧童，是他的小書童。

段知樂：“……到時候趁亂，你去上壽家的花轎，把趙小姐換過來，知道了嗎？”

牧童：“知道！”

段知樂：“委屈你了，今日壽公子那邊的婚宴流程，你就跟着走一走，别吭聲就是了。到時候全部結束了，壽公子會派人送你回來的。”

牧童：“明白，放心吧公子！為了您的終身幸福，拜個堂怕什麼，阿童豁出去了！”

[紅門]

既然是慶賀新婚，那自然是要以歡喜熱鬧的戲目為主。百樂笙已精心準備了一系列吉祥戲，阖班此時正在園子裡緊鑼密鼓準備着。

鹿三豐：“阿笙，堂會位置有變。壽公子說，讓咱們一會兒去段家的喜宴上唱。”

百樂笙：“他真這麼說？”

鹿三豐：“沒錯，他家書童專門來送的信。”

百樂笙：“那他呢？他……請别家戲班子了？”

鹿三豐：“他家，好像是另請了金鯉坊。”

百樂笙：“哦，這樣，也罷，也好。”

鹿三豐：“那咱們，還去嗎？”

百樂笙：“當然，收錢辦事，照唱就是了，總之都是一樣的戲目。哦對了師兄，你幫我瞧瞧，這兩套戲服我今兒穿哪一套？明黃的，還是紅的？”

鹿三豐：“紅的吧，喜慶。”

[官府]

趙如海拍案而起，急匆匆往外走。

方道儒：“上哪兒去啊趙大人？走，今天壽長生那小子辦婚宴，咱上他那喝一杯去～”

趙如海：“算了算了，我哪還有心思去喝喜酒啊！聽說那姓宋的今日又得到了什麼線人的密報，說有咱們倒賣赈災糧的票據！他現在已經去了，我可得趕在他之前将那不怕死的剁了！”

方道儒：“哈哈哈哈哈，趙大人你慌什麼啊？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哪有什麼票據啊？不要一遇到一點點小事，就自亂了陣腳，至于嘛？”

趙如海：“說來也是啊，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張票據呢？就算是真的有，當初也一定是毀掉了，又怎麼會留到現在……簡直是……”

方道儒：“因為啊~那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趙如海：“什麼？”

方道儒：“這不挺好的嘛，他想玩，咱們就陪他玩嘛。既然他不想閑着，咱們就給他找點事幹咯，也省得他這小子一天到晚找咱們麻煩。”

趙如海：“那那個線人？”

方道儒：“那自然是我們的人～你就瞧着吧，一會兒他去了，房門一關，那位線人的票據，就會變成他收授地方商賈賄賂的證據。然後咱們再破門而入，将他拿下！哈哈哈哈哈，他啊，就沒戲唱咯～就隻有被遣送回京的份咯～”

趙如海：“哈哈哈高！還得是方大人啊，真是高！那小兔崽子簡直是瘋了，竟敢和您鬥！”

方道儒：“如何？現在趙大人有心情與我一起去喝喜酒了嗎？”

趙如海：“走走走，今天非把壽家那小子喝趴下不可！”

方道儒：“說不定還能順路看出好戲～”

趙如海：“怎麼？”

方道儒：“據說咱小宋今天是全副武裝偷摸出去的，那蒙的叫一個嚴實啊，跟個江洋大盜似的，他還以為咱認不出他呢，也是夠可愛的～”

趙如海：“哈哈哈是嘛，走走走，看看去！”

【28】

晨迎昏行。

午後申時。

萬花大道的十字路口人流攢動，一人匍匐角落，隻待四面八方稍時彙聚而來——

然後結結實實！

撞它個滿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