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睿丹捶他肩膀,"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他輕輕托起她的臉,指腹拭去淚珠:"現在也不晚。"窗外的路燈恰在此時亮起,在他眸中灑落星河。
後院傳來腳步輕響,老闆娘體貼地拉上木門。季睿丹仰頭吻上他微涼的唇,嘗到鹹澀的淚和記憶裡的焦糖香。錢度安的手掌貼在她後頸,溫柔卻不容拒絕地加深這個吻,直到她缺氧般揪住他衣襟。
"咳咳,本店禁止喂狗糧啊。"老闆戲谑的聲音伴着小吃拼盤的香味傳來,"不過看在小錢當年刷了三百個盤子的份上——"
"王哥!"錢度安耳尖紅得滴血,季睿丹卻笑倒在他肩頭。窗外小雨悄然而至,打在玻璃上像撒了把碎鑽。
回程的車上,季睿丹把玩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明天下午下班我要給學生排練話劇,可能會晚點回來。"
“嗯,好。”
紅燈亮起,錢度安忽然傾身過來。季睿丹以為他要吻她,卻聽見"咔嗒"一聲——他給她系好安全帶,鼻尖蹭過她耳垂:"以後每天都要讓我接送你。"
雨刮器在車窗上劃出圓弧,像極了那年冬夜他目送她回家時的軌迹。季睿丹望着他浸在暖黃燈光裡的側臉,微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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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睿丹站在舅媽家的陽台上,望着樓下嬉戲的孩子們。她記得,自己也曾是那樣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父親會把她扛在肩頭轉圈,母親會給她紮漂亮的蝴蝶結。可現在,她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季睿丹!"舅媽尖銳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把衣服收了!"
季睿丹趕緊跑過去,踮起腳尖夠晾衣杆。初春的風還帶着寒意,她凍得手指發紅。一件襯衫沒夾穩,飄飄蕩蕩落在一樓的花壇裡。
"笨手笨腳的!"舅媽沖出來,指着她的鼻子罵,"你知道那件襯衫多少錢嗎?"
季睿丹縮着脖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對不起,我馬上去撿......"
"撿什麼撿!"舅媽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去把碗洗了!"
廚房的水池裡堆滿了油膩的碗碟。季睿丹的手被冷水凍得發麻,洗潔精的泡沫刺痛着她掌心的凍瘡。
晚上,季睿丹蜷縮在儲物間的小床上。這裡原本是放雜物的,現在成了她的"房間"。月光從狹窄的氣窗漏進來,在地闆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痕。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舅舅的視頻電話。
"丹丹!"舅舅的臉出現在屏幕上,背景是他的辦公室,"最近怎麼樣?"
季睿丹強忍着眼淚:"挺好的......"
"你舅媽對你好嗎?"舅舅的聲音裡帶着擔憂。
季睿丹咬着嘴唇不說話。舅舅歎了口氣:"委屈你了。等我工作結束就回去,給你租個房子......"
"不用了舅舅。"季睿丹搖搖頭,"我快畢業了,可以自己打工。"
挂斷電話,她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母笑容燦爛,她穿着公主裙,坐在父親膝頭。那是她十六歲生日時拍的,誰能想到,一年後父親會突然失蹤,母親被人趕走,而她會從掌上明珠變成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第二天早上,季睿丹被舅媽的尖叫聲驚醒。
"家裡丢東西了!?"舅媽翻箱倒櫃,"是不是你偷的?"
季睿丹驚慌失措:"我沒有......"
"還敢狡辯!"舅媽一巴掌扇過來,"你媽就是個敗家子,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季睿丹捂着臉跑出家門,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她想起母親被趕出家門那天,舅媽也是這樣惡語相向。母親抱着她哭,說對不起她。
季睿丹走在路上,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家餐廳。推開門,溫暖的空氣裹挾着咖啡香撲面而來。她縮在角落的卡座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請慢用。"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
季睿丹擡頭,看到面前放着一杯熱可可和一塊焦糖布丁。服務生已經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她小口啜飲着熱可可,甜膩的溫度從喉嚨蔓延到心底。這是她灰暗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溫暖時刻。
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總是默默給她送甜品的服務生,就是錢度安。他像一束光,照進了她最黑暗的日子。而現在,這束光終于完全屬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