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等徐立之和小泡菜都離開以後,來到畫室旁邊的廁所,檢查了一圈,确認四下無人後,把圍巾從書包裡拿出來,戴上了。
鏡子裡的男生,個高、頭小、脖子也長,還長着一張帥氣的臉蛋,按理說根本不挑衣服,穿麻布袋都好看,可戴上這條圍巾之後,怎麼看都像個傻冒!
忽然,耳畔傳來放肆的笑聲,轉頭一看,隻見徐立之站在門口,指着他狂笑,嘴裡說着:“小山山,這條圍巾還蠻适合你,喜氣洋洋的嘞!”當時他便氣得摘掉圍巾,奪門而出。
也不知當年的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把這條醜圍巾留了下來,一放就是這麼多年。齊林山笑笑,把圍巾放回箱子裡去。
一轉眼,又看到CD底下有個書本大小、帶蓋的紙盒子,是箱子裡唯一的一個盒子,想必放的是年少時自己格外珍視的物品。他把它拿出來放到地上,打開蓋子,想看看裡頭都有些什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塑了膜的相片。少年的他和徐立之分開站在兩邊,中間杵着個小泡菜,三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微笑。原來當年還有過這種溫馨時刻嗎?
放下照片,他拿起那個藍色蝴蝶造型的發卡。這個小玩意他絕不可能忘記,正是當年他心血來潮,在遊樂場裡買下來要送給蔡珍珍的生日禮物,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給女孩買禮物,隻不過始終沒有送出去。
接下來,他又在裡頭看到一對紅白格子的醜袖套,還有幾張徐立之和蔡珍珍寫給他的賀卡。很顯然,中學時代最珍視的回憶,點點滴滴都與這兩人有關。
第二天便是母親的生日宴,家裡來了不少人,擺了五桌。
李盛福的父母走得早,直系親屬隻剩下親哥李盛華,他有一兒一女。兒子不成器,整天遊手好閑,親爹曾經給他在李盛福的成衣廠謀了個高級管理崗,他也不去,就知道跟狐朋狗友瞎混。至于女兒,倒是上進得很,隻不過李家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在,隻讓她在邊緣崗位上幹,于是她便挖空心思扶植自己丈夫上位,可惜那位是個草包,扶不起的阿鬥……總之,這一家人的能耐,加起來都敵不過齊林山一根手指頭,所以他從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除了李盛華一大家子之外,還來了一些家族中的親戚、好友,有的齊林山都叫不出名字。人群中,有個女孩格外亮眼,不光長相清麗,而且一看便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果然,她進屋沒多久,便被母親和她的閨蜜拉到齊林山面前。長輩們給兩位年輕人互相介紹一番後,便知情識趣地結伴退下了。
女孩叫何之洲,剛在倫敦念完碩士,回國不到半年。齊林山很清楚怎樣做母親會高興,況且對他來說,與其跟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胡扯,顯然跟美女聊天更有意思,便與何之洲聊了許久,兩人還互加了微信。何之洲本科學的時裝設計,碩士學的時尚設計管理,與他還真是有不少共同話題。
午宴過後,衆人轉場到後花園,在徐徐的春風中談天、喝酒。與北京不同,三月中旬的蘇州已是鳥語花香,步步美景。何之洲提出要散步,齊林山便陪同她在附近溜達了一個小時。回來時,他看到母親滿臉笑意,顯然是對兩個年輕人的進展十分滿意。
“明天下午,我的導師在上海有個work shop,和幾位不同國家的藝術家、設計師對話。”何之洲笑着問,“你有興趣嗎?”
齊林山搖搖頭:“我今晚回北京。”
“你不是昨天剛回來嗎,這麼着急就趕回去啊?”何之洲笑道,“難道,北京有人在等你?”
在等我嗎?齊林山想了想,不覺得在北京那個人會等他。她聽說他要離京,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能不能回市場部工作,而不是關心他要去哪裡。
他笑笑,道:“我想應該沒有吧。”
晚飯後,齊林山收拾好行李,以“有重要的工作要處理”為由,向母親和繼父請辭。母親拉着他的手不讓走,繼父在一旁哄道:“男人要以事業為重。咱們一家人團聚也不在這一時嘛,下個月讓他再回來就是了。”
母親便應允了,跟丈夫挽着手,依依不舍地走到屋外送他。臨行前,母親問他對何之洲印象如何,齊林山笑着說:“爸說得對,男人要以事業為重。這兩年正是公司發展關鍵期,我可不能因為私事分了心。”
聽了這番話,繼父贊許地點頭,母親卻抓起他的手,道:“你都快三十了,俗話說三十而立,不光要立業,也該成家啦!”
“行了行了,讓小山走吧,你再這麼啰嗦他,他以後都不敢回家了。”李盛福一邊拉妻子的手,一邊沖兒子使了個眼色。齊林山逮着機會,飛快地上了車。
一小時後,蘇州開往北京的高鐵上,高大英俊的男人突然騰地站起身,從行李架上抓起箱子就往外跑。他剛跑到車門處,列車徐徐啟動了。
他飙了句髒話,氣得臉都擰巴了。
就在剛剛,齊林山給蔡珍珍發去微信,說明早要去找她,誰知她竟然回複說:“我在上海。”他二話不說便要下車,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該死的蔡珍珍!她不僅周四、周五兩天忙着給莊小歐賣命,連一條信息都不給他發,而且還擔下周六在上海的奇妙笑運會,去現場盯活動!上海在蘇州的東南邊,而此刻他乘坐的高鐵正駛向西北方向……
齊林山罵罵咧咧幾句,臉色鐵青地回到座位上。他拿起手機查了列車時刻表,決定在下一站下車,然後買最近的高鐵票去上海。這一通折騰下來,浪費時間不說,顯得自己像個傻冒!
他後悔極了:早知道就不要跟蔡珍珍說什麼“你随意”,就該把她釘死在工位上,乖乖等着他寵幸,哪也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