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熙含着笑看向莊秋,“你說是嗎?”
莊秋嘴角扯了扯,他這句話剛說出去多久啊,就又被柳熙還回來了。
怎麼黑化的人都如此善變。
“這個确實,”莊秋幹咳一聲,認同地點了下頭,緊接着話音一轉,“不過我在這裡挺安全的,你把魔嬰處理了,那我不就更安全了。”
“這裡真的安全?”柳熙沒有直面回答莊秋的話,反問道。
莊秋眉頭微皺,他有種自己被威脅了的感覺。
刃一見柳熙鐵了心不走,他時間有限,再不去找魔嬰對方就要逃掉了,于是對卒胡道:“你也留下來,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說罷,刃一扔給了卒胡一張警示符,禦劍朝目标方向飛去。
突然就被落下來的卒胡接過警示符,又是擔憂又是松了口氣。
誰也不知道遇到魔嬰後會還能不能活着回來,畢竟以往折在魔嬰手中的修士還是不少的。
時間已至深夜,得了刃一保證的村民此時都回到自己帳篷中休息了,空地内靜悄悄的。
胖魚見此就開始分配守夜。
莊秋舉手道:“那我守前半夜。”
“我守後半夜,”夜雨看向胖魚卒胡二人,“你們兩個消耗的靈力比我多,先休息。”
胖魚二人也不扭捏,找了一塊地方席地而坐開始入定恢複。
四人很快分配完,柳熙全程沒有吭聲。
莊秋覺着不對勁,扭頭看過去時卻發現柳熙不見了蹤影,大概是覺得無趣離開了?
莊秋也沒精力再去找,他走到一處地理位置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坐下來,警戒着四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帳篷中陸陸續續傳來村民打鼾的聲音,莊秋随手扯了幾根細草,眼睛看着前方,手熟練地編織起來。
一隻隻長相奇形怪狀的生物在他的手中誕生,他也記不太清自己是從哪裡學的了,總之這門手藝在他生病的時候,陪他度過了一段無聊的時間。
也不清楚過了多久,他聽到了一串極輕的腳步聲,莊秋眼眸一下睜大,一個翻身起來看過去,是休息好起來換班的夜雨。
兩人此時相距十多米,夜雨有些驚訝的看着莊秋,他二人的修為差一個大境界,按道理對方應該察覺不到她的。
“你去休息吧。”夜雨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伸手指了一下最靠邊的帳篷,那是胖魚專門給莊秋搭建的,畢竟是小師叔,好好對待不會有壞處。
“我不困,我還能再守一會。”莊秋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夜雨一手将莊秋拉起來,神色淡淡的,“不要勉強。”
之前睡過一覺,現在确實不困的莊秋見此隻能點點頭,轉身進了帳篷。
裡面隻鋪了一張床,相對空曠。
莊秋脫了鞋坐在床上,将面闆喚出,他白天和刃一一起去藏飲閣登記名字的時候,掃了一眼閣内的挂着的任務,有不少和他面闆上的任務區重疊。
任務不同,但執行任務的區域相同。
就比如面闆中的每日任務裡有摘取六支斷離花的選項,而藏飲閣相對應的有捕獲三顆離蛇蛇膽的任務,離蛇生長的地方必有斷離花,斷離花生長的地方也必有離蛇。
賺兩份錢這個想法是有可行性的,現在最缺的就是修為,他打算回去後除了每日任務,其他任務都先暫時擱置,先把修為提到開光期,然後再接任務。
修為上不去,他那些支線主線任務都隻能當成一個擺設,強行接就會像這次一樣,可有可無,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甚至有拖後腿的風險。
莊秋越想越覺得靠譜,他天賦不差,應該用不了太長時間就能到開光期。
考慮出答案後,莊秋吐出一口氣,伸手将自己的外衣褪去,他現在要養精蓄銳。
衣服剛脫到一半,一隻冰冷刺骨的手忽然緊握住了他的手腕,指腹細細摩挲着,像是要找尋昔日的熟悉感,同樣冰冷的氣息噴灑在莊秋耳後,激起少年一身雞皮疙瘩。
沒有得到答案,對方另一隻手從背後攀附到他的肩胛骨,如蛇一般上移順着他的側頸摸到下颚線,冰冷的指尖宛如蛇信,一點一點地試探着他的臉側,意圖摸出僞裝的面具。
可還是什麼都沒摸到。
那人帶着些許氣憤,擡起膝蓋壓着莊秋的後腰直接将他埋在了被中,莊秋再次被壓制的動彈不得,這種感覺過于熟悉,他頭皮一陣發麻,直覺驚悚。
柳熙不是走了嗎?
怎麼又回來了?他帳篷外面不是還有幾個人守着的嗎?
“你大師兄那層結界對我而言形同虛設,魔嬰的那些弱點,你從哪裡聽說的?”柳熙垂眸看着趴在床上無法反抗的少年,試圖從對方身上看到一點江音的影子。
在他還披着鬼修馬甲在江音身邊裝好魔的時候,他們不止一次接任務獵殺謀害他人性命的魔嬰,手腳關節脖子這些弱點并非沒人知道,說便說了。
但魔嬰真正的腦子在脖頸,眉心紅點變黑的含義可都是他親口告知給江音的。
這是曆代魔尊代代傳下來的秘密,他們需要拿捏住所有魔族的弱點才能安心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可以确定,整個修仙界隻有他和江音知道。
那麼莊秋所說的那些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柳熙的手仍捏着莊秋的腕骨,卻無法從中獲得一絲熟悉的感覺,“你到底是誰?”
莊秋呼了兩口氣覺得自己能說話後,掙紮着回道:“我聽别人說的,你問這個幹嘛?”
“聽誰說的?”柳熙眸光微閃,又問。
“我不知道,他修為比我高,渾身裹在光中我看不清晰,他也是說與我有緣才告訴我的。”莊秋腦子轉得飛快,他馬甲那麼多,确實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聽說的,也不知道柳熙為什麼要緊抓着這點不放。
看來他以後還是要收着點。
柳熙心中的怒意更甚,冷笑一聲,“有緣?”
如果莊秋所說的話為真,他身上那絲若有若無的魔種氣息可能就是他和江音相遇的那一次,江音留在他身上的,所以他借此找到了莊秋。
可這樣做的意義在什麼地方?
況且魔嬰的弱點都是他告訴給江音的,江音怎麼能轉頭就告訴别人?!
“對啊,他是這樣說的,我也是親眼看到他除掉了一個魔嬰,才相信對方說得是真的。”莊秋隻覺得自己渾身置于冰窟之中,骨頭都在陣陣發痛。
他們聲音不算小,外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很明顯柳熙将他這個帳篷和外界隔離了起來,而且這次柳熙學聰明了,在第一時間先封了他的動作,提前剝奪他撕碎警示符的機會。
絕望在蔓延。
他隻能靠自己拖延時間。
“是嗎?”莊秋感覺到柳熙有些遊離的情緒突然又冷靜了下來,并且俯身下來,與他頂多隻有一個巴掌的距離,對方的頭發随之垂落掃在莊秋臉上,沒有任何味道。
莊秋有種被一塊巨石壓倒的窒息感。
“那這些呢?”
伴随着話音,一把被莊秋随手編完仍向遠處的草編小生物下雨似地砸在莊秋臉上。
莊秋眨了眨眼,勉強在黑暗中感知到那些是什麼東西,“這些是我随手編的小玩意,有驅邪祈福的功效,有什麼問題嗎?”
柳熙伸手捏起來一隻,單手揉開,視線黏在莊秋臉上,細細觀察着對方的神情,“驅邪祈福?随手一編就能編出來魔界禁地才會有兇獸?”
“啊?”莊秋神色一愣,“這個沒有驅邪祈福的功效嗎?那個人騙我!”
“誰?”柳熙敏銳的察覺到莊秋話語中的細節。
莊秋眨了眨眼,“就那個告訴我魔嬰弱點的人啊,他還想收我為徒呢,但是我當時認定了寒星派,就拒絕他了。”
“不可能!”江音怎麼可能将屬于他們之間的東西分享給别人,他捏着莊秋的後頸,“我倒要聽聽他還教了你什麼。”
莊秋強忍着打寒顫,他嘴唇抖了抖,對方的指向性太過明顯,莊秋總算反應過來現在壓着他的柳熙和他當初認識的好魔已經不是一個魔了,柳熙現在是發布通緝令通緝他的魔尊。
“那個人說他曾經一個人将整座伏妖塔鎮壓的古獸打了個遍,當了一年的妖王,”莊秋回憶着說道:“他告訴我馴服妖獸最有效的就是拳頭,打一頓不行就兩頓。”
“但是我當時覺得很不靠譜……”莊秋話沒說完,帳篷中的溫度已然低至冰點。
柳熙拇指按壓着莊秋的頸部,“你當我是傻子?”
莊秋喉頭一緊,剛要解釋,帳篷外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和幾團光,“莊秋,出來。”
那聲音莊秋上午剛聽過,是暮北竹。
他師父來了。
柳熙臉色很差,他也聽出來者是誰,直起身扭頭看向帳外,兩道視線隔着帳篷相對,他清楚暮北竹知道他在裡面,但暮北竹沒有動手,那就是在讓他選,是繼續動作,還是現在走。
如果他此刻不走,他二人必會打起來。
柳熙眸色越加冰冷,沒想到這小子的大師兄居然将暮北竹喊過來了,以他現在的狀态不易對上暮北竹。
思索再三,柳熙隻能作罷,他扭回頭松開莊秋的脖子,起身時視線仍在莊秋身上,他低聲道:“我還會來找你的。”
下一刻柳熙身上開始升騰起一股股黑煙,黑煙将人全部籠罩的刹那一個巴掌大的傀儡從半空摔落在地上。
莊秋這才知道自己面前的柳熙一直都隻是一個木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