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鐵鍊對異化的人類有強烈作用,喬頌從綁上鐵鍊開始就拼命掙紮,可她越掙紮,鐵鍊就鎖得越緊。
鐵鍊在喬頌身上勒出血痕,在炭黑色的皮膚上留下深紅印記。
“輕點……”喬也強忍疼痛,小聲念叨着。
那些人根本沒留意喬也在說什麼,比起喬也,他們更關心這個異化人類能不能順利帶走。
他們業務娴熟,很快就處理好了現場的一切,剛剛的事情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窗戶和玻璃也被換好了,隻有牆上那一道匕首留下的深深的刻痕,在提醒喬也剛剛發生過什麼。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那群人裡領頭的那個正在對一個女人說。
那個女人沒說話,她站在陰影裡,喬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裡面那個女人是你家屬吧?”領頭的人從懷裡掏出一塊手機大小的設備,遞給她繼續說,“讓她在保密協議上按手印,否則——你今天擅自離開分區的罪責,我們追究到底。”
那男人的口氣中帶着明确的威脅,他把那塊發着藍光的設備塞到女孩手上,沒有給她思考和反抗的機會。
那個女人猶豫了一瞬,轉身向喬也走來。
哒,哒,哒。
她的鞋子和地闆敲擊,發出好聽的、有節奏的聲響。
她在喬也面前站定,緩緩蹲下來,和靠着床沿的喬也四目相對。
“喬、也。”
她一字一字念出喬也的名字,每個音節都發音飽滿,像在細細品味這兩個字的味道。
眼前這張仍然帶着嬰兒肥的娃娃臉,看起來乖巧可愛,卻在眉眼間藏着濃重的狠戾。
她認識這張臉。
陸觀棋。
她的親生妹妹。
那個在她夢裡總是号啕大哭,震得她耳膜快要炸開的小女孩,此時此刻,正蹲在她面前,冷漠地看着她。
“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啊。”陸觀棋尾音不經意地上揚,不鹹不淡的語氣像在和她讨論街角不起眼的歪脖子樹。
“女士們,或許你們該意識到,現在不是一個适合叙舊的好時機。”領頭的男人不耐煩地用皮鞋敲擊地面。
“嗯。”陸觀棋應了一聲,垂眸看地,遲遲沒說話。
自從媽媽去世之後,陸觀棋再也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無論喬也如何解釋,媽媽不是她殺的,都沒有人相信。
所以,沒過多久,喬也就從那個不歡迎她的家裡搬出去了,再也沒有回去過,也就再也沒有見過陸觀棋。
後來,她聽說陸妄把陸觀棋送到國外去讀大學了。
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再次見到陸觀棋,竟然是在這種地方,以這樣的方式。
陸觀棋把那台設備舉在喬也面前。
喬也剛想發問,身體卻突然失控。
她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撫上那台設備,眼睛像一台顯示器,她隻能站在屏幕外面看屏幕裡面發生的事情,卻沒有能力幹預。
控制!
陸觀棋控制了她!
「叮!」
「系統提示:您已與七号執行官簽訂保密協議,請仔細閱讀協議條款。」
她看到自己的手利落勾選“已閱讀并接受以上所有條款”,按下手印。
設備被陸觀棋拿走,交給那個領頭的男人。
男人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喬也像個斷了線的提線木偶,無能為力地坐在地上,看着陸觀棋蜻蜓點水般掃了她一眼,轉身消失在黑暗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也終于恢複了知覺,重新掌握身體的支配權。
天邊泛起魚肚白,長明燈早已沒有蹤迹,天空裡什麼都沒有,幹幹淨淨。
喬也坐在地上,懷疑自己隻是做了一整晚的噩夢。
可牆上的刀痕,身上細小的傷口,和腦海裡那兩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都在提醒她。
一切都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為什麼?
為什麼媽媽會變成那副模樣?
如果她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識,她為什麼會在喬也墜樓的瞬間把她拉回房間?
為什麼本該在上大學的陸觀棋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是她帶着一衆彪形大漢破門而入?
為什麼……
系統也給不了她答案。
每當喬也問起這些問題時,系統總會告訴她。
「考生喬也,請積極參加課程學習,等你成功登入新世界,進入新世界中心區,正式成為新世界公民,很多問題自然就會有答案。」
那些需要前提條件才能得到的答案,意味着我們注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才能找到一個令人絕望的答案。
從來都是這樣。
喬也心裡有太多疑問了,她恨不得現在就抓住陸觀棋問個明白。
她再次見到陸觀棋的日子,比她想的要早一些,是在她禁考期結束後第一次和佘貝拉、溫銳一起進新課程的時候。
不知道是陸觀棋有意,還是巧合,她們選擇了同一門課。
「考生喬也,登入成功。」
「歡迎進入學分獲取平台。」
「考生當前分區:E區」
「考生已累積學分:0分」
「當前課程:必修課《柀村》」
「課程狀态:未激活」
「考生喬也,歡迎參加本次課程。」
“遠行的客人啊,請品嘗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