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貝拉保持着剛剛的坐姿,她半倚在沙發上,表情稀松平常。
如果不是喬也确信自己剛剛聽到了她的聲音,此時此刻她這個若無其事的表情,很難讓人相信剛剛那句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你?”溫銳不敢相信,“你這麼能打,他們也敢動你嗎?”
“你說反了。”佘貝拉深吸口氣,又長長呼出來,她的身體裡仿佛正在發生一場新與舊的輪替,“不是我能打所以他們不敢動我,而是因為在他們身上吃過虧,所以我才把自己變成這樣的。”
佘貝拉還是一個懵懂新人的時候,一個人在課程中為自己搏出路,常常讓她身心俱疲。
來這個新世界之前,她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沒依靠過誰。
但是,當這些面對生死的困難真的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才覺得,如果有人能幫自己一把,是萬分幸福的事情。
當燭冰會邀請佘貝拉加入的時候,她并不抗拒。
她聽許多人提起過這個公會,而且邀請她加入的那個人,看起來溫柔可靠,值得信賴。
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勉強達到60分,再一次從學分獲取平台狼狽地回到E區的小破房子,佘貝拉又收到了來自燭冰會的邀請。
佘貝拉想要賭一把。
她相信了燭冰會,相信了當時來遊說她的那個人。
信任一個人,就代表允許對方在不産生任何損失的情況下,傷害你。當她決定出賣信任,就已經背負上了代價。
那個人騙了她。
嚴格意義上來說,甚至不能叫騙。
因為邀請佘貝拉加入的那個人,也隻是燭冰會的底層而已,她也是在完成她自己的任務。
佘貝拉跟燭冰會的高層第一次一起刷課的時候,是一門有僵屍吃人的課程。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燭冰會的人帶了五個新考生一起進入課程,遇到僵屍洞,燭冰會的高層讓她們一個一個進去,用生命為他們探一條出路。
佘貝拉是最後一個,也是最痛苦的一個。
她看着前面四個人,一個一個怯生生地走進去,有的還沒走進去就已經抖成篩子、淚流滿面。
她站在洞穴外,聽着裡面一個接一個撕心裂肺的哀嚎。
反抗,求饒,呼救,痛哭……
接着是血肉撕咬的聲音,而後洞穴裡漸漸歸于平靜。
等到徹底沒有聲響之後,洞穴外的人開始宣判下一個人的死期,如此往複。
佘貝拉走進去的時候,甚至能聞得到前面幾個人血液的味道。
“估計是因為我以前,我是說來這個莫名其妙的新世界之前,我其實是個畫恐怖漫畫的。看這些恐怖的東西比較多,膽子也大些,也有可能隻是我運氣好,僵屍都吃飽了。總之,有驚無險,在生命值清零之前逃出來了。”佘貝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無聲苦笑。
從前那雙握着畫筆肆意揮灑的手,現在已經滿目瘡痍,傷痕累累。
“從那之後,我下定決心,我要當最能打的人。我的雙手不會騙我,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控制、欺淩,我要擁有絕對話語權的力量。”
喬也看向佘貝拉的眼睛,裡面仍有怒火在燒。
她的确做到了。
喬也的目光再次看向佘貝拉勻稱而結實的肌肉,和她第一次見到佘貝拉的時候一樣。
曾經喬也以為結實的皮肉下面,是佘貝拉對于權力和壓制的崇拜,而今才明白,漂亮的肌肉線條下面,是對力量的渴望和不甘的怒吼。
“喬也,你剛剛跟燭冰會的人聊完,結果是什麼?”佘貝拉的确沒有再信任任何人,她也在懷疑喬也。
“我拒絕了。”喬也言簡意赅。
“但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溫銳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感歎。
“嗯,剛剛坐在這兒的那個人,也這麼說。”喬也回答。
“诶?!”溫銳突然來了精神,坐直身子想要發表重要通知,“這麼說,我們幾個都是讨厭燭冰會的吧?嗯?我們是一夥的。”
從喬也見他第一面開始,喬也就知道,溫銳是一個很需要團隊帶來安全感的人。
每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别人:我們是一個隊伍,我們要互幫互助。
但是在這個弱肉強食、回歸原始獸性的地方,所有的合作夥伴,都是因為利害關系而走到一起的。
所以他再一次,選擇用共同的敵人,把他們幾個人劃分為同一個陣營。
這樣,他就能安心一點。
“嗯,”喬也聲音不大,但很堅定,“我們是一夥的。”
她看見溫銳的表情在她面前放大,重新變得鮮活,那雙眼睛先是愣怔,随後欣喜漫溢。
他終于,終于,終于聽到有人回答他了。
“那你想怎麼做?”溫銳覺得現在喬也就算提出再怎麼過分的條件,他都會一口答應。
“我想除掉他們。”
“……”
這個不行。
看溫銳有點為難,喬也換了個說法:“那……取代他們?”
“……”
還不如上一個。
“你是在……開玩笑嗎?”溫銳試探着問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