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執行官輕笑一聲，笑聲傳出來，可臉上卻沒有多少笑意。

“看起來，你最近對出題和評分挺上瘾的。”十号執行官話裡話外都隐隐透出壓迫感。

“十号，我相信你很清楚，上瘾是一種過度依賴，依賴是心理行為。作為人工智能，我是不會對任何事情上瘾的。”阿南刻的聲音平靜得像春日池水，和煦但毫無波瀾。

“阿南刻，我認為你傾注了太多關注在學分獲取平台。”十号執行官意味深長地說道。

“十号，按照新世界人工智能應用規範和管理權限，我沒有義務向你彙報工作進度。但為了打消你對我的疑慮，我可以向你簡單進行說明。當前各區域運行狀态平穩，新世界運轉正常。荒蕪地·清理中心收納考生數量與中心區吸納新公民數量，較比往期沒有明顯波動。”

十号執行官眉頭不自覺地皺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阿南刻的機械音失去了往日的溫柔，對待他的時候隻有冰冷。

他感受到了敵意。

“阿南刻，我對你沒有惡意。”十号執行官立刻表态。

“我完全相信你，十号。隻是，你手下編号1782的員工在下載考生資料的時候，雖然避開了其他人，但沒有避開我，下載記錄暴露了你們的目的。”阿南刻維持着表面的禮貌與客氣，“十号，我有必要提醒你，對于學分獲取平台的成績判定和考試安排，最終決定權在我。”

十号執行官無話可說。

的确，人工智能阿南刻，擁有守護和修訂新世界規則的權利。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不是為人類服務的機器，而是權利高于人類的操控者。

和《奧羅拉小鎮》裡的靈岩心髒如出一轍。

阿南刻就是新世界的心髒，是發送指令的大腦。

無論是學分獲取平台的新課程上線、成績評定、考生管理，還是中心區的人員調配、危機應對等等，大事小事都由阿南刻負責制定計劃和應對策略。

而人類在它看來，隻是用來完成計劃的工具而已。

因為機器沒有人性，抛棄人性後得到的答案，更加精準，不會出錯。這對于評定考試成績來說，十分重要。

十号執行官清楚這一點，違抗阿南刻對他來說沒有好下場，但是，他現在對阿南刻的指令有異議。

“十号，兩小時前我已經将針對本次《奧羅拉小鎮》惡性事件的處罰方案發給你了，系統顯示你已經查看，但顯然，你并沒有接受和執行。”阿南刻的聲音像一根冰錐在敲打十号執行官的頭，“請說明原因。”

十号執行官捏緊拳頭，在椅子扶手上暗暗用力：“我認為你的處理方式不合理。”

“禁考一周，罰款100金币。”阿南刻頓了一下，“既能讓考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又能讓考生在經濟上得到實際虧損，對其他考生起到警示作用，很合理。”

“這個懲罰太輕了。”十号執行官立刻反駁。

“十号，考試的意義在于引導和篩選。選出符合标準的考生成為新公民，引導不符合标準的考生改進自身，對完全不符合标準的考生進行清理。以上是我的職責，而非針對某個考生，施以過量的懲罰。”

十号執行官已經沒什麼耐心了，他的手在那幾個文件夾上重重拍了幾下：“阿南刻，我認為你在偏袒這幾個考生。”

“十号，請注意你的言辭，‘偏袒’是絕對主觀且帶有人性的偏執性失誤，我無法執行這樣的指令。”阿南刻一字一字回複他。

十号執行官對阿南刻呆闆的解釋感到厭煩，直接發問：“那你怎麼解釋喬也覺醒的技能？天問，隻要滿足使用條件，就能捕捉任何時空的信息，這已經超過了一個普通考生獲取消息的權限。”

“技能是根據考生自身特點自發覺醒的，與系統無關。”

“我懷疑你在引導他們找尋記憶。”

“你的懷疑沒有依據。”

“可這是事實！”

“十号，這需要證據。”

“阿南刻！”十号執行官徹底被激怒了，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用人類的思維跟這個人工智能交流，人工智能的難纏程度不亞于他手下按着的那幾本資料夾裡的人類。

“十号，如果你對我的處理方式不滿，可以直接說出你的意見，我會進行參考，這是你作為執行官的職責所在。”阿南刻适時地回避了十号執行官的過激情緒。

十号執行官長舒一口氣，神色平靜許多，他沉聲開口，簡明扼要。

“我要求她們進入《死亡派對》課程。”

“十号，《死亡派對》不是對外公開的課程，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考生啟用過。”阿南刻耐心向十号執行官解釋。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死亡派對》是最适合她們的課程。”十号執行官拖長了尾音，意味深長，話裡有話。

“《死亡派對》考試難度較高，她們當前的狀态不适合進入這門課程學習，提前進入《死亡派對》會影響考試整體公平性。”

“我要求你強制她們進入《死亡派對》！”

“你沒有權限。”

“那我要求你立刻把她們控制起來，帶到中心區！”

“你沒有權限。”阿南刻簡潔的五個字終結了對話。

黑漆漆的房間裡瞬間沉靜下來，隻剩監視器的屏幕偶爾發出電流劃過的聲音，屏幕上的幾個人，正是此刻十号執行官和阿南刻談論的主角。

過了一會兒，十号執行官終于把已經竄到頭頂的怒火壓下來，轉眼間，他已經不是剛剛那副跟阿南刻好商好量的模樣了。

“好，阿南刻，我們的對話結束了。”十号執行官微笑着關掉了和阿南刻的通話渠道。

關掉的瞬間，他就在阿南刻發來的《奧羅拉小鎮》惡性事件處理方案上勾選了接收。

他控制不了阿南刻，沒關系，他可以用點手段，控制喬也周圍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并不難。

在這裡，人和人工智能從來都是相互制衡的關系，沒有誰甘心完全臣服于誰。

他盯着監視器裡那幾張臉，開始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