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念安無奈地關好窗,叫來淮東寬衣,然後躺在床上發呆。
其實剛剛他說的那些話,他自己也不知道幾真幾假。
理性來講,他确實不該參與,也一直在裝不懂。
隻是以前他裝的心安理得,近些日子卻越發心虛起來。
可是又一想,鐘離燼打擊貪腐也不是為了伸張正義啊。
他心緒煩亂,日子就這麼渾渾噩噩過去數天。
次日早朝,風念安稀奇地發現鐘離燼居然沒來。
下朝後他問華諾:“鐘離燼沒來上朝?”
華諾這才發現好像确實沒看見鐘離燼,順手拉來一個吏部的同僚問:“世子沒來嗎?”
“他請病假了,說得了風寒。”
風念安挑眉:“他還會得風寒?”
入京大半年了,就沒聽見過他生病的消息,他還以為這人神仙下凡,不會得病呢。
吏部同僚聳肩:“誰知道呢?”
說完,他才想起來風念安跟鐘離燼的過節,又找補到:“生病也是人之常情嘛,理解理解。”
饒是他們這些京城土著再看不慣鐘離燼,在他被連參兩個月後也生出來點同情心了,忍不住替他說話。
風念安知道他在想什麼,笑了一聲沒接茬。
離開皇宮,他邀請華諾上車:“送你一段。”
“咱倆又不一路。”
“我說一路就一路。”他把華諾拽上來,馬車緩緩向東而去。
華諾坐他的馬車總不太習慣,因為坐墊太厚了,扭扭屁股問:“你今天不當值嗎?”
“不着急,我先去探病。”
“不演了?”華諾還以為他是終于演不下去這出戲了:“我看也差不多了,連吏部都開始給他說話了,目的也達到了,是該展示一下友好,讓陛下也省省心。”
“你不覺得小世子這假請得很奇怪嗎?”風念安說:“前兩天還活蹦亂跳,今天突然就病得不能上朝了,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
華諾無語:“……合着你是去查崗的?”
車子路過東市,風念安讓淮東随便買了點東西,然後去長平王府。
到了門口,他對華諾說:“離你衙門也沒多遠了,你自己走去吧。”
華諾無奈:“送佛送到西懂不懂?還有一條街,一馬鞭的事。”
外面傳來淮東遲疑的聲音:“少爺,這确定是長平王府嗎?會不會走錯了?”
“怎麼會?京城不就一個長平王府嗎?”風念安說着話打開車門,探出半個身子看一眼面前的大門,又坐回去,向華諾确認:“京城是隻有一個長平王府吧?沒人敢亂挂這個牌匾吧?”
“怎麼了?”華諾不明所以地下了馬車,看見面前的場景,也有一瞬的懷疑。
面前的院落高大而破敗。
門口的石獅子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大門半開,鏽迹斑斑,匾額上還築了個鳥窩。通過開着的門能看見院子裡雜草叢生,足有一人高。
風念安扶着華諾的肩膀下車,叫淮東去看看有沒有人。
淮東站在門口喊了三聲,才聽見裡面遠遠傳來說話聲:“來了來了!”
然後就見草叢一陣騷動,一名小厮撸胳膊挽袖子地鑽出來,看着面前的三個人,一個也不認識,問:“找誰?”
淮東:“我家少爺聽說世子病了,特來探望。”
小厮迷茫:“世子病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正此時,向頤從牆頭上飛下來,将那小厮拎到身後,甩進門裡:“我家世子着了風寒,傳染性極強。兩位大人的好意世子心領,但實在不便招待,還請恕罪。”
如果是别人府上說不便招待,那肯定是客氣話,再怎麼喝口茶也是應該的,但風念安看着眼前這茂密的叢林,知道向頤此話絕不是客氣。
長平王府是真的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
風念安禮貌回絕:“那就不打擾了,告辭。”
華諾還沒看明白:“不是,怎麼就……”
風念安給他個眼神,華諾不明就裡地閉了嘴。
丞相府裡,謀士孫焦在書房求見:“大人,屬下有要事禀報。”
“進來。”
孫焦進屋時,趙建德正在核算各州府災情損失,問:“什麼事?”
“刑部大牢的探子傳來消息,說有人去見了嶽桐霏。”
趙建德的目光從書上挪開:“李安傷好了?”
那幾闆子可沒手下留情,他這麼快就能下地了?
孫焦:“不是李安,是鐘離燼。”
“鐘離燼?”
這倒是有些意外。
趙建德放下折子,仔細想了想。
“那他生病的事呢?是假的?”
“這個暫時還不能确定。不過聽說風禦史去探病了,連門都沒進去。陛下留在長平王府的人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鐘離燼是怎麼生病的,他貼身的随從隻說這病傳染性極強,不許任何人近身。大人,要禀報陛下嗎?”
其他人他還能避而不見,但若陛下派去禦醫,他總不能還避而不見,屆時他這病是真是假不就清楚了?
趙建德卻搖頭:“為何要戳穿?記住,我們跟長平王沒有過節,從來都不是站在對立面的。”